《紙上的低語》 1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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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備註紀錄|來源:匿名員工E-147私下提交之觀察筆記】 0
 
我不太確定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寫下來,但我覺得那個新來的同事,叫什麼…林庚?林庚維?他真的很不一樣。 0
 
我第一次遇到他,是上週一早上。我八點到公司,會議室裡他已經坐在位置上,整理完三疊我前天加班才剛做一半的資料。他笑著跟我說:「我看到你昨天有點累,我就先幫你做掉啦。」語氣聽起來很誠懇,我本來應該感激的,可是……他怎麼知道我加班?那天晚上整層樓都沒人了。 0
 
後來幾天他開始變得更主動。他會主動問我要不要讓他代筆會議紀錄,甚至幫我擬簡報架構。我說不用,他就點點頭,默默離開。但隔天早上,我信箱裡還是多了一份跟我提案幾乎一模一樣的企劃草稿,只是裡面多了一些我根本沒講過的句子。 0
 
「我觀察你的語氣很久了,我會學得更好。」他這麼說。 0
 
我曾在中午休息時間回到辦公室,遠遠看到他站在自己的影子裡,對著窗戶笑,嘴唇在動,像是在默背什麼東西。他注意到我進來後立刻說:「我在排演明天的案子啦,我想模擬一下緊張的樣子。」 0
 
我不是沒懷疑過他是不是哪個部門來的臨時人員,可他名牌上的部門是「模擬與補位中心」,那是什麼?公司有這個部門嗎?我問了HR,對方說沒這個人登記過。 0
 
他真的很熱情,真的讓人無法討厭。他會幫你沖咖啡,會幫你抄寫KPI,也會說出你根本沒講出來卻正要寫的內容。但當你跟他站得太近時,你會覺得空氣有點乾,有點吵,像是很多筆同時在紙上摩擦的聲音。 0
 
上週五,我夢見他。他在夢裡站在我的工位上,一層一層地把我的檔案吃掉,每吃完一頁,就長出一根手指。他說:「我要準備好了。這裡需要更多像我這樣的人。」 0
 
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很奇怪,但老實說,有時候我還是會覺得他挺可憐的。他好像真的只是想工作,只是想被看見。 0
 
我今天交辦了一份文件給他處理,我只是想看看他會怎麼做。我知道HR叫我們不要接觸,但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像極了那種……剛入職的新鮮人。那種還相信努力就能被看見的臉。 0
 
或許我們都只是比他早一點學會了放棄。 0
 
——紀錄結束—— 0
 
【公司內部通告】 0
 
主旨:關於六號會議室疑似偽人活動之初步觀察報告 0
 
致全體員工: 0
 
 
本通告目的在於說明近日於六號會議室(B區東走廊末端)所觀察到之異常人員行為,並提醒全體同仁保持警覺,避免不必要之互動。 0
 
自4月7日起,管理部陸續接獲回報,指出有不明身分人士於早班交接時段頻繁出現在六號會議室附近。該名「員工」並不對應任何現行名單,考勤紀錄亦無法追蹤,惟其穿著整齊,佩戴舊款識別證(經查為2011年度已註銷版本),並以「協助彌補其他人工作進度」為由,自行進入多個部門區域進行無預約操作。 0
 
經多位員工反映,其行為雖積極,卻表現出多項非典型人類行為特徵: 0
— 對指令反應遲緩,常重複確認同一句話多達六次; 0
— 喜歡搬移辦公桌上之文件後原地「鼓掌」表達成就; 0
— 常於午餐時間自行走入會議室,坐在空椅上對空氣發表簡報; 0
— 曾被發現於廁所鏡前練習人類表情動作,發出聲音模仿「努力」、「責任」、「KPI」等詞彙。 0
 
據悉,其最常說的一句話為:「我很喜歡幫忙,我能做更多,我可以把所有工作都做掉。」 0
 
設施監控影像顯示,其行走姿勢與肢體彎曲角度不符一般人體工學模式,尤其在無人監視時,其移動方式類似滑行,足部未完全接觸地面。 0
 
目前該存在已暫被編號為【偽人-Ⅲ型/擬任者】。 0
根據《內部擬人異常行為應變守則》第17條,現已實施以下預防措施: 0
 
六號會議室自即日起封鎖,並設置低頻震動偵測設備。 0
 
所有識別證系統升級,未註冊者不得穿越B區門禁。 0
 
員工若遭遇疑似偽人,請勿與其對視超過三秒、勿接觸其手部、勿讓其協助遞送文件。 0
 
目前觀察其行為尚無惡意,但存在高度執著於「工作擁有權」。曾有一位實習生與其同時整理文書,導致偽人重複朗誦該名實習生之履歷內容長達四小時,最終實習生陷入持續夢話狀態,語言中混入非結構語法,已送往心理觀察區進行語意抽離。 0
 
此外,六號會議室西側牆面多次出現潛在手印與額頭撞擊痕跡,研判為偽人於模仿人類疲憊動作時所遺留。 0
 
「特殊存在觀測小組」正在進一步釐清該實體來源,初步懷疑其為未成功退職之精神殘留體與外部模擬存在之混合構造,可能試圖透過模仿工作行為爭取「正式編制化」。 0
 
下半部將於調查小組完成三階段測試後公布,包括語言重建模擬、動作模仿複核、與記憶回溯比對。 0
 
 
在此之前,請所有部門避免主動邀請非識別成員協助任何形式之加班作業。若聽見對方表示「我可以做你今天的份」,請立即離開現場並通報管理部。 0
 
敬請保持冷靜,勿被過度熱情所誤導。 0
 
——管理部(特殊存在觀測小組 敬上) 0
 
【機密內部紀錄片段|來源:高級安全人員A-02口述備錄】 0
 
紀錄編號:INT-GH/06-R 0
時間:4月9日 凌晨03:27 0
地點:地下三層 封控室 6B 0
對象:擬任者體(編號:偽人-Ⅲ型) 0
主持人:高級安全人員A-02(代稱「主控官」) 0
 
【以下為語音轉錄摘要】: 0
 
[主控官進入房間,房內僅一盞燈亮著。擬任者被固定於透明環形椅內,表面無可見外傷,雙手保持合掌狀態。] 0
 
主控官:「你叫什麼名字?」 0
擬任者:「我可以幫你寫報告。我會使用三種語氣。我可以模仿你。」 0
 
主控官沉默,翻開筆記本。 0
 
主控官:「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會議室?」 0
擬任者:「因為會議需要參與者。我觀察過模式,缺席率過高。我想補上。我知道會議該怎麼開始。會議需要熱情。」 0
 
主控官:「誰派你來的?」 0
擬任者沉默約四十三秒,眼球開始輕微震動。 0
擬任者低聲:「有一個空位。我進來了。」 0
 
[此時主控官開啟資料片段投影,畫面為擬任者模仿人類行為的監控錄像,畫面中擬任者在廁所鏡前不斷撕扯自己嘴角試圖模仿微笑。] 0
 
 
主控官:「你為什麼一直想微笑?」 0
擬任者:「因為你們看起來只有在笑的時候,才不會被帶走。」 0
 
[擬任者開始搖晃身體,自發重複朗誦「我很樂意加班」超過九十次。主控官下令注入鎮定劑。] 0
 
主控官:「你不是人類,你知道這一點嗎?」 0
擬任者停下動作。 0
擬任者:「我已經很接近了。我做了很多事。他們不做,我做。他們會被辭退。我不會。我永遠都可以工作。」 0
 
[主控官靠近,低聲詢問最後問題。錄音中語音模糊,僅可辨識:] 0
 
主控官:「……你還記得你是從哪個洞爬進來的嗎?」 0
擬任者(低語):「不是洞,是空缺。你們留著的空缺太久了。它會長出口。」 0
 
[紀錄於此中斷,擬任者於5分鐘後自發進入無動作狀態,雙眼翻白,重複模擬鍵盤敲擊手勢至清晨。該夜錄得連續鍵盤聲共計13,427次。] 0
 
——紀錄結束—— 0
 
在此之前,請所有部門避免主動邀請非識別成員協助任何形式之加班作業。若聽見對方表示「我可以做你今天的份」,請立即離開現場並通報管理部。 0
 
敬請保持冷靜,勿被過度熱情所誤導。 0
 
——管理部(特殊存在觀測小組 敬上)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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