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帶著微涼的風,城市的霓虹燈閃爍著柔和的光,卡特與凱莎並肩走出電影院,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氣氛卻不顯得尷尬。
剛剛的談話還殘留在心頭,他們不需要多說什麼,彼此之間已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卡特的手插在口袋裡,步伐穩重而緩慢,而凱莎則稍微低著頭,腳步輕盈,偶爾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像是在掩飾某種說不清的情緒。
整條街道安靜而寬敞,但在他們之間,卻彷彿瀰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氛圍。
走到巷口時,凱莎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卡特,嘴角帶著一抹柔和的笑意。
「嗯……我明天還要上班,所以,今天就先回去了。」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不捨,但更多的是某種自然的溫暖,像是在結束一個美好的夜晚,而不是告別。
卡特點了點頭,想了一下,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要不要送你回家?」
話剛出口,他便看到凱莎明顯愣了一下,臉上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她像是沒想到卡特會這樣說,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啦,我家就在附近,走幾步就到了。」
她語氣裡帶著一絲害羞,卻又有點調皮,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跳。
但她沒有拒絕得太直接,而是微微揚起嘴角,輕聲補充了一句:「不過,下次……我們可以再約看電影。」
卡特愣了一下,然後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啊,下次再約。」
凱莎點點頭,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走進巷子,步伐輕快,像是藏著某種小小的雀躍。
卡特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昏黃的路燈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這個夜晚,比他預想中的還要特別一點。
卡特回到家,甩掉鞋子,疲憊地往沙發上一坐,剛打算放空一下,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來一看,螢幕上顯示著「馬爾科」的名字。
卡特皺了皺眉,思考了一秒鐘,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他語氣不算熱絡,但也沒有特別冷淡。
電話那頭傳來馬爾科懶散又帶著一點不耐煩的聲音:「終於接電話了啊,你這傢伙最近是怎樣?都不來酒吧,老傑克煩得快把我逼瘋了。」
卡特輕笑了一聲,靠在沙發上,語氣隨意:「最近在忙點別的事。」
「忙別的事?」馬爾科頓了一下,然後語氣突然變得有些狐疑,「該不會……你真的在幫雷恩競選吧?」
卡特挑了挑眉,毫不掩飾地承認:「對啊。」
電話另一頭突然安靜了一下。
馬爾科沒有立刻回應,他的沉默不像是震驚,而更像是在思考什麼。
過了幾秒,他才低聲說道:「哈,果然……」
「怎麼?有什麼問題?」卡特語氣平靜,語帶挑戰,像是在等著對方開砲。
但出乎意料的,馬爾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語氣聽起來比起責怪,更像是一種無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卡特眉頭微微皺起,沉默了一下。
馬爾科繼續說,語氣低沉:「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去做這件事,卡特,但你應該很清楚,這世界不是靠演講就能改變的,尤其是像雷恩這種人……」
「像雷恩這種人?」卡特冷笑了一聲,「他到底是哪種人?他至少比那些只會坐在上面數錢、卻不管人民死活的政客來得更有作為吧?」
馬爾科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說:「也許吧。」
「不過,卡特,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他語氣平靜,聽不出批判或贊同,就像是一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某個人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
「只是,當某天你發現現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時……記得我們還在這裡,」馬爾科最後說道,「別讓自己陷太深了,兄弟。」
電話那頭的聲音靜止了一秒,然後傳來掛斷的嘟聲。
卡特放下手機,盯著螢幕上顯示的通話結束畫面,眉頭依舊緊鎖。
馬爾科的話,在他腦海裡迴盪了一會兒。
但最終,他只是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手機丟到桌上,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馬爾科的話,卡特聽進去了。
但他並不打算退縮。
卡特隨手將手機丟在桌上,然後走向陽台,推開那扇有些卡頓的玻璃門,一股微涼的夜風迎面襲來。
他撐著陽台的鐵欄杆,雙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目光投向這座他再熟悉不過的城市。
一切都還是一樣的髒亂不堪,毫無改變。
街角昏黃的路燈下,幾個癮君子蜷縮著,瑟瑟發抖地交換著手裡的小袋子,影子在牆上搖晃,如同鬼魅一般。
車輛不規則地疾馳而過,喇叭聲、刺耳的煞車聲此起彼落。有的司機瘋狂催促著前面的車輛,有的則伸出手比了個髒話手勢,彷彿這座城市的語言裡,憤怒才是唯一的溝通方式。
紅燈下,一名穿著短裙的站街女郎靠在燈柱上,無聊地點著菸,腳下的高跟鞋在地上輕敲著,發出不耐煩的節奏。偶爾有男人經過,她會懶散地拋個微笑,但眼神卻毫無波瀾,像是在進行一場機械性的交易。
這些畫面,過去總是讓卡特滿腔憤怒。
他曾經對這一切感到噁心、厭惡,甚至有種想撕碎整座城市的衝動。他恨這裡的腐敗,恨這裡的無能,恨這個社會對於墮落的容忍,對於弱者的放任。
但今天,這股憤怒……似乎沒有那麼強烈了。
他仍然看見這座城市的骯髒,仍然知道它沒有變得更好,但他的視角卻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
以前,他只會咒罵,覺得這一切是爛泥,是無藥可救的絕望深淵,任誰來都沒辦法改變。
但現在,他開始思考,或許問題不在於這些事情是否「無法改變」,而是根本沒有人真正試圖去改變它。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手掌上的繭痕仍然明顯,這些是戰場留給他的痕跡,是社會冷漠對他的烙印。
但如今,他的手不再只是握著一把槍,他握著的是某種更深層的可能性。
他想起今天的競選活動,想起雷恩鏗鏘有力的話語,想起那些舉著標語、滿懷希望的人們,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他過去從未見過的光。
這讓他不得不問自己——
或許,我真的能做點什麼?
這個念頭讓他皺起眉,但這一次,他沒有搖頭,也沒有冷笑,而是緩緩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
空氣中仍然充斥著汽車尾氣與廉價香菸的味道,城市依舊破敗、墮落、混亂。
但卡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卡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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