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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馬爾科和傑克坐在酒吧門口的台階上，各自捏著一瓶廉價啤酒，玻璃瓶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滴在破舊的水泥地面上。酒吧門口的霓虹燈閃爍不定，忽明忽暗，像這座城市微弱的心跳。
不遠處，湯米已經爛醉如泥，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背靠著磚牆，酒瓶半空，嘴裡胡言亂語，像是在和某個不存在的人爭論，語氣時而激動，時而低沉。沒人搭理他，他也不需要回應，只要有酒，他就能一直這樣自言自語下去。
馬爾科沒有笑，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呆滯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像是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碼。街上的人們匆匆而過，西裝筆挺的上班族、踩著高跟鞋的女人、拖著菜籃的老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而他呢？他的方向在哪裡？
他抬起酒瓶，沉默地灌了一大口，讓冰冷的酒液順著喉嚨滑進胃裡，像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他還活著。
傑克則不同，他的嘴巴從沒停過。
「這政府根本就是一群混蛋！」他咕噥著，語氣裡帶著酒氣，手裡的酒瓶揮來揮去，像是在演說，「他們說經濟變好了？去他媽的！你看看我們這些人，誰變好了？你變好了嗎，馬爾科？」
馬爾科沒有回答，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傑克冷哼一聲，繼續碎念：「我跟你說，這些銀行家、這些政客，全都是串通好的！你知道嗎？我昨天在網上看到，有人說政府其實早就知道經濟會崩盤，他們就是故意的！讓我們這些窮鬼死得更快一點，這樣才不會拖累他們！」
馬爾科斜了他一眼，沒有接話，他聽過太多這種理論了——政府的陰謀、銀行的黑幕、富人的計劃，這些話題在酒精的催化下總是特別熱烈，但最後能改變什麼？沒有。
「還有那場戰爭！」傑克繼續咆哮，像是越說越氣，「你知道他們根本不在乎那些死掉的士兵吧？新聞裡說什麼『偉大的犧牲』，他媽的屁話！那些政客的兒子有去送死嗎？沒有！去死的都是像我們這樣的窮鬼！」
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後甩出一聲苦笑：「媽的，我們為他們打仗，他們卻讓我們去餓死。」
馬爾科仍然沒有回應，他只是舉起酒瓶，輕輕碰了一下傑克的瓶口，像是在無聲地認同。
夜風吹過，他們就這樣坐在台階上，啤酒一口接一口，嘴裡說著那些改變不了的事，喝著那些填補不了的空虛，而湯米仍然在一旁胡言亂語，夢囈一般地呢喃著那些沒人想聽的往事。
馬爾科的耐心已經快要被傑克的碎念磨光了。
「操，傑克，你到底要講多久？」他低聲咕噥，手裡的啤酒瓶微微傾斜，眼神裡透出一絲不耐煩。傑克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政府、銀行、戰爭、經濟崩盤、外星人陰謀——天知道這傢伙到底看了多少陰謀論視頻，馬爾科甚至懷疑，再讓他講下去，他可能會開始討論月球其實是個監視器之類的鬼話。
就在馬爾科準備爆發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
卡特。
他慢慢地走過來，步伐穩健，帶著一種少見的從容。他沒有像平常那樣皺著眉頭，沒有煩躁地低著頭抽菸，也沒有一臉對世界絕望的死氣沉沉。相反地——他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絲輕鬆。
這讓馬爾科微微皺起眉，覺得有點神奇。
卡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他們一起喝過太多次酒，聽過太多次彼此的牢騷，卡特的臉上永遠帶著一種對世界的冷漠與厭倦，像是他早已經不指望日子會變好，只等著這場爛局徹底結束。
但現在，他卻……輕鬆？
「呦，大忙人，」馬爾科一邊搖晃著手裡的啤酒瓶，一邊用玩世不恭的語氣對卡特打招呼，「什麼事情讓你拖到現在才來啊？」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準備聽卡特像往常一樣抱怨「他媽的今天工作又爛透了」、「我差點想掐死我的主管」、「這座城市一天比一天更讓人噁心」之類的話。
但卡特只是笑了笑。
不是嘲諷，也不是苦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平靜與滿足。
馬爾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讓他覺得有點不安。
因為他很清楚，像他們這種人，是沒有理由輕鬆的。
卡特一看到他們，立刻興奮地走上前，嘴角還掛著那抹少見的笑意，手勢誇張地比劃著，就像個剛中了彩票的傢伙。
「你們他媽的絕對不會相信我今天遇到了誰！」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弗朗西斯·雷恩！那個雷恩！」
馬爾科挑了挑眉，沒說話，只是繼續喝了一口啤酒，眼神裡閃過一絲警惕。他不是那種輕易被別人情緒帶動的人，尤其是卡特——這傢伙這輩子都沒這麼興奮過，這讓馬爾科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但卡特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已經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雷恩他媽的居然找到我，讓我上台發言，還說他能幫助我們，幫助那些像我們一樣被遺忘的士兵！」
他的手緊緊握著酒瓶，眼裡閃爍著某種久違的希望，這讓他整個人都顯得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對世界死心塌地的卡特，而像是一個突然看見了光的人。
「他說我們被政府拋棄太久了，這個國家欠我們的！他說他要改變這一切，幫助我們拿回我們應得的權利！」卡特興奮地拍了一下馬爾科的肩膀，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漲開來，「這不只是說說而已，他他媽的是真的想幹點事！」
馬爾科皺起了眉頭，仍然沒有馬上回應，但還沒等他開口，傑克已經忍不住開噴了。
「哦，拜託，卡特，」傑克翻了個大白眼，把酒瓶往地上一頓，「你不會真的相信這一套吧？」
卡特的興奮被打斷，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這一切根本就是陰謀！」傑克的語氣像是在揭露某個驚天秘密，帶著幾分自以為是的優越感，「所有的政客都是騙子，所有的演講都是操縱，他們讓你站上台，就是為了利用你，為了把你的故事包裝成他們的宣傳素材！你還真以為他們會幫助我們？少做夢了，兄弟！」
卡特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直接把酒瓶在手上轉了一圈，「你他媽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樣？陰謀論聽太多了吧？」
「這才不是陰謀論！」傑克揮舞著手裡的酒瓶，激動地說，「這是事實！這種事他媽的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想想看，每次大選前那些政客都說什麼？『我們要幫助基層！』『我們要改善退伍軍人的福利！』結果呢？選上之後，他們在哪裡？！」
「雷恩不是一般的政客！」卡特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今天他媽的親眼見到了，我親耳聽他說話，他真的關心我們，不是那種說漂亮話的混蛋！」
「操，你就是被洗腦了，」傑克嘲諷地笑了一聲，「下一步他是不是要讓你穿上西裝，開始在電視上給他拉票？」
卡特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把怒火壓了下去：「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是真正的機會。」
馬爾科默默地看著兩人爭論，沒有插嘴，但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酒瓶，心裡已經開始思考——這到底是個機會，還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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