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第一次是在小學二年級,我一個人睡一個沒門的房間,他出來上廁所,上完廁所來到我的床邊,掀開我的被子,以目光猥褻着我的身體,很久,很久,久到老媽在那邊臥室里喊他,『還沒尿完啊?』」
「我現在記憶很混亂很模糊,那些抗抑鬱的藥,還有MECT會嚴重影響我的記憶力,我只能儘量根據時間線來向你闡述,大概有模糊不清的地方,還請你理解。」
我幼年所穿的內褲似乎總是他幫我買的,老媽沉迷於婆媳鬥爭,滿腦子恨天怨地,根本無暇顧及我那些瑣碎的需求,隱約記得他在老媽面前公然把我夾在兩腿間肆意揉搓我的身體,而老媽狠瞪我一眼,斥責我,「滾出去!」
還有初中時候,他隔着收縮門給我遞來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袋子裡裝着他為我精心挑選的內褲。
我是初二時開始戴胸罩的,因為我發育早且快,小小的背心已經遮不住我飛速碰撞的胸脯,老媽幫我買了一個純白色的文胸,戴着身上,站在同學面前,胸部挺立,彆扭極了,尤其當他的目光落到那片高高的隆起上時,我恨不能塌腰弓背把那兩團肉塞進去!
高中時候,他帶我到服裝店裡買夏日穿的短袖,我換上新衣,他的手指在我身上四處勾動,表面上挑揀布料,實則處處圍着我的胸脯打轉,眼見着要一把手摸上我的胸時,我轉了身。
買了衣服走在街上,他蠻橫地抓住我的手,情人那樣,拇指在我的手背摩擦着,我噁心地想吐,卻僵硬地做不出任何動作。
他愛喝酒,最愛在喝得暈暈乎乎時呼喚我的名字,我躲在房間不敢上前,此時老媽就會過來,罵我不懂事,罵我沒孝心,總之以各種手腕把我推到他面前,承受他那些令人作嘔的情話。
我記憶最深刻,就連電療也抹不去的一次往事是,我周末回家,中午休息前用小學的課桌擋住房門,我剛才說過,從小到大,我的房門不准有鎖,我以為用課桌抵住房門就能安心午睡了,於是我脫去衣服,躺在被窩裡呼嚕大覺,直到身上感到一陣涼意,朦朦朧朧的,我看到他高舉着我的被子,細細地觀摩我的身體,而我當時……一絲不掛。
世人都說這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所以我不確定你能否理解我這麼些年的感受。
我慶幸自己從小在寄宿學校上學,我寧願沒有父母的陪伴,也不要日日生活在膽戰心驚里,我唯恐母親不在家我不得已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光,即便他在那間房間,我在這間房間,我也提心弔膽地怕他失去理智真對我下手……就像一把劍,明晃晃地懸在你的頭頂,你不知它何時會落下來刺穿你的腦袋取了你的性命,你戰戰兢兢、噩夢連連,如此卑怯地熬了二十年,終於熬到了離開的日子——你考上大學了,你可以離開這個家了,他卻要跟着你去,跟着你到青島,在辦理入校手續前到賓館開房,只開一間,標準間,兩張床,你和他躺在同一片漆黑里,四周安靜得讓你能清楚地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他沒有睡,他有了欲望,他在壓制還是準備行動你不知道,你以驚恐的心情抓緊了床單直熬到天亮,他最終選擇了放棄,他把你送到學校,幫你處理完各種事宜,到了晚上,他獨自回去賓館,你站在校門口目送他離開,你發現他的背不知何時變得佝僂,你清楚他為了省下打車費步行五里回去住處,你心中竟產生了瀑布般的自責和愧疚……那種複雜的情感攪得你五內俱焚,你難受地捂着胸口彎下腰來,無人知你過往,無人為你心焦。
「他在我大四那年死的,腦癌,死前經過好一番折磨,母親和親戚輪番照顧他,母親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我以寫畢業論文為由推脫,我不想見他,我鐵石心腸,但再多的理由也抵不過生死,我還是回去了一趟,老媽逼我向學校申請補助金,我拒絕,他半坐在病床上,整張臉都是黑的,他惡狠狠地盯着我說『我真後悔養了你這個白眼狼,廢物,賤種!』,哈,我本來就是白眼狼,是廢物,是賤種,我心無愧疚地回到學校,直到他臨死,老媽再次催我立馬回家,還能趕得上見他最後一面,我為什麼要見他最後一面?我故意買了遲一天的火車票,下車後故意不給家裡打電話,故意等家裡報喪的信息傳過來,才不緊不慢、故作喘息地告訴他們『我到了,車晚了,快來接我吧。』,當時我吃着在路邊買的溫熱的煎餅果子,你不知道,我看見他的屍體時流的那滴淚是我攢了一路才擠出來的,此後送喪辦席,我咧着哭相,卻一點也不悲傷,還他媽想笑,有幾次差點沒憋住,哈,我這個該死的賤種!」
「哎,可憐的姑娘呦——」
隔壁床的病人感慨。
「奶奶,我不可憐,我活該。」
我笑吟吟地回。
他就那麼坐着,手中捧着溫熱的豆漿,略微往前探着身子,替我擦去滿臉的淚。
「豆漿好了,不燙,趕緊喝了吧。」
第七天
第七天,他走了,我沒去送他,因為我身處海中,海水灌入我的耳道,水面擠壓着我的胸腔,我睜着眼,透過粼粼的波光望着這個即將離別的世界,微微一笑,那個他,頓時如塵沙般散去。
從來沒有他,不過是我悠然地度過了人生中最後一個國慶假期,臨死前做的一場空夢罷了。
我不知我的經歷是否會為人所知,知道了又被如何評價,我不在乎,因為當它展示給眾人時,我已奔赴修羅地獄。
終結
這個故事的主角已身故,她的離去如她所言,在這個空空蕩蕩的世界沒有激起任何迴響,她生如沙礫,卻望成珠,若讀者女士先生們不介意,我擅自替她發文,並將這個可恨可氣可悲的姑娘命名為——珍珠女孩,經過蚌肉磨礪成珍珠的沙礫,總也還有她的光亮所在吧,望諸位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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