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房的水晶吊燈突然暗了三瞬。
艾麗婭抱着襁褓的手驟然收緊,露娜軟乎乎的掌心正貼着她鎖骨處的星月胎記。
七年前萊昂納德在星落湖畔求婚時,曾用魔杖蘸着月光在此處畫下永結同心的咒文。
此刻那處肌膚突然灼痛起來,無數細碎的畫面順着嬰孩的魔力湧入她的識海。
"夫人當心!"茜絲驚呼着接住滾落的安魂鈴。
鎏金鈴鐺在青石磚上彈跳着滾向壁爐,爐膛里未燃盡的紫杉木灰燼突然騰起藍焰,將鈴鐺表面萊昂納德刻的守護咒燒成焦黑。
露娜咿呀着伸手抓艾麗婭垂落的銀髮,女嬰淺金色的瞳孔倒映着爐火,那些跳躍的光斑竟在牆壁投射出模糊影像——戴着黑曜石婚戒的手正撫摸着另一隻塗着鳳仙花汁的縴手,兩枚同款戒指在月光下交疊成雙生藤蔓的圖案。
"這是...北境王室獨有的聯姻契約紋!"茜絲捂住嘴倒退兩步,看着艾麗婭踉蹌着跌坐在孔雀絨軟榻上。
十年前聯姻使團帶來的羊皮婚書上,萊昂納德親手用銀匕首割破手掌按下的血印,分明也凝成過這樣的圖騰。
庭院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盧修斯裹着夜露撞開雕花門:"母親!
西翼地窖的防禦陣..."少年的話音戛然而止,目光凝在壁爐上方逐漸清晰的幻象里。
畫面中父親佩戴的翡翠袖扣,正是去年仲夏夜說要獻給月光女神的祭品。
艾麗婭的翡翠耳墜突然迸裂,飛濺的碎片割破她蒼白的臉頰。
露娜趁機將沾着血珠的小手按在母親眉心,更多記憶殘片噴涌而出——萊昂納德總在朔月之夜消失的真相,長子魔力反噬時他眼底閃過的欣喜,還有今夜族譜上凍結的銀血...
"召集十二魔紋審判官。"艾麗婭扯斷頸間纏繞三圈的珍珠項鍊,任由渾圓的南海珠噼里啪啦砸在鑲嵌黑曜石的地磚上。
她將露娜舉到與視線齊平的位置,嬰孩腳踝鈴鐺的空鳴突然化作清越鐘聲,"以榮耀魔堡女主人的名義,開啟百年未啟的真理之庭。"
當晨霧還未散盡,魔堡中央的審判塔已聚滿黑壓壓的人群。
十二座蛇形燭台自動燃起蒼白的魂火,艾麗婭抱着露娜踏上懸浮石階的瞬間,民眾的私語如同被驚起的蝙蝠群在拱頂下亂撞。
"聽說堡主將長子煉成了活體魔晶..."
"昨夜西翼地窖的青光看到了嗎?"
"三公子袖口的咒印像是禁術反噬..."
露娜攥着艾麗婭的紫貂毛領口,感受到母親胸腔里劇烈震動的心跳。
當審判官揭開蓋在真理之鏡上的猩紅天鵝絨,女嬰突然發出尖銳的啼哭——這是原著中艾麗婭被反誣發瘋的關鍵道具。
"請夫人將手放在鏡面上。"首席審判官的銀面具泛着冷光。
艾麗婭正要動作,露娜突然翻身咬破自己的指尖,帶着星輝的血珠滴在鏡面瞬間,整個審判庭的地面浮現出昨夜書房裡的景象。
水晶棺槨的裂縫中,屬於長子的冰藍色魔力正如蛛網蔓延;二哥斬斷的咒印鎖鏈碎片上,清晰烙着萊昂納德的靈魂印記;最致命的是三哥灑落的藍尾鳶花粉——這種產自王庭禁苑的花粉,分明沾在外室侍女今晨送來的密函邊角。
人群轟然炸開,盧修斯拔劍斬斷突然襲向艾麗婭的暗影觸手。
茜絲掀開露娜的襁褓,眾人看見嬰孩後背浮現的星圖正與審判庭穹頂的古老符文共鳴。
艾麗婭趁機將婚戒砸向真理之鏡,鏡面碎裂時飛濺的千萬片殘影里,同時映出二十七個朔月之夜萊昂納德與外室私會的場景。
"以初代堡主之名起誓!"艾麗婭割裂袖袍露出小臂的守宮砂,這個在原著中被外室調包的關鍵證據此刻灼灼生輝,"若我所言有半字虛假,願受九重雷劫..."
驚雷突然炸響在審判庭穹頂之外,卻不是對着立誓之人。
十二審判官的法杖齊齊轉向東側雕花銅門,門縫裡滲入的血色霧氣正勾勒出熟悉的輪廓。
露娜突然咯咯笑起來,她腕間不知何時纏上了半截斷裂的咒印鎖鏈,鏈尾延伸的方向,隱約傳來環佩叮噹的清脆響動。
西側玫瑰窗轟然破碎,帶着夜露的冷風卷着某種甜膩的異香灌入審判庭。
首席審判官面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法杖頂端的水晶球里,倒映出門外正在凝結成形的兩道身影——其中那道纖細的影子,裙擺上繡着的正是北境王庭失傳百年的鸞尾密紋。
銅門轟然洞開,血霧凝結成十二重薔薇紋章懸浮半空。
萊昂納德踏着契約魔紋鋪就的紅毯緩步而入,雪貂皮大氅上凝結的夜露簌簌墜落,在地面蝕刻出焦黑的蛇形痕跡。
外室裹着銀線繡鸞尾花的孔雀藍斗篷,指尖纏繞的咒印鎖鏈正與露娜腕間的半截斷鏈共鳴震顫。
"真理之鏡的碎片容易割傷孩子。"萊昂納德抬手接住空中一片鏡影,冰霜瞬間封住其中正在重演的新婚誓約畫面。
他頸側浮現金色咒文,那是原著中能令審判庭禁言術失效的遠古盟約印記,"諸位難道要聽信嬰孩的囈語?"
露娜突然掙開襁褓束縛,懸浮在無數鏡片組成的星環中央。
女嬰後背的星圖投射在審判庭穹頂,二十八宿中象徵婚姻的角宿驟然亮起刺目銀光。
萊昂納德袖中的婚戒盒突然炸開,兩枚黑曜石戒指滾落在地,戒面浮現的永結同心咒文竟被星光照得寸寸龜裂。
"星落湖的月光契約永不蒙塵。"艾麗婭將染血的守宮砂按在審判庭立柱的誓約石上,石面立刻浮現七年前萊昂納德用月光咒文寫下的婚書。
但本該完整的銀色字符中,"忠誠"二字正被血色藤蔓纏繞腐蝕,藤蔓尖端綻開的藍尾鳶花與外室耳墜的寶石如出一轍。
外室突然掀開斗篷,露出鎖骨處與艾麗婭相似的星月胎記:"我才是星落湖真正的月光新娘!"她脖頸懸掛的月光石迸發強光,試圖覆蓋誓約石上的證據。
露娜突然發出嘹亮啼哭,女嬰淺金色瞳孔映出外室胎記下方隱藏的暗紅咒印——那是用長子心頭血繪製的換魂符。
首席審判官的法杖突然調轉方向,杖尖湧出的銀色絲線纏住外室手腕。
十二魔紋審判席的地磚開始旋轉,古老的血脈驗證陣在地面顯現。
萊昂納德突然割破掌心將血灑向法陣,暗紅血液中遊動的冰藍光點,分明是長子被抽離的魔力本源。
"父親小心!"盧修斯揮劍斬斷從地磚縫隙鑽出的冰棱。
那些本該純淨的冰魔法此刻泛着污濁的灰,就像大哥當年反噬時爆發的能量。
露娜趁機抓住飛濺的冰渣,嬰孩掌心騰起的星輝將冰渣熔成水鏡,鏡中倒映出萊昂納德深夜潛入長子房間施加詛咒的畫面。
艾麗婭的銀髮無風自動,翡翠耳墜的碎片突然懸浮組成北境王庭的鸞鳥圖騰:"十年前聯姻使團帶來的,究竟是王庭公主還是替身傀儡?"她指尖輕點,誓約石上的婚書突然翻轉,背面顯露出用隱形墨水書寫的附屬條款——若正妻五年無嗣,則自動解除月光契約。
審判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露娜蹬着腳踝上的鈴鐺,聲波震碎水鏡的同時,將隱藏在條款夾縫中的暗語投射在穹頂:那行用妖精文字書寫的附加說明,竟要求艾麗婭每次生育後必須向月光女神獻祭十年壽命。
"謊言!"外室突然甩出十二張泛黃的羊皮紙,每張都蓋着北境王庭的鸞尾火漆印。
然而當第三審判官用真言火焰灼燒時,火漆中竟爬出密密麻麻的食咒蟲——這種專門啃食契約精神的魔蟲,唯有施咒者的血脈能豢養。
露娜突然朝着西側破碎的玫瑰窗伸手,晨風卷着幾片藍尾鳶花瓣落在審判席。
女嬰用星輝點燃花瓣,升騰的煙霧中浮現出外室閨房的全景:牆上掛着長子失蹤時的衣物,梳妝匣里鎖着二哥被斬斷的咒印鎖鏈,妝鏡背面甚至貼着三哥的魔法學院入學憑證。
萊昂納德的翡翠袖扣突然爆裂,飛射的碎片在審判庭劃出詭異的軌跡。
首席審判官的法杖突然發出尖銳鳴響,十二座蛇形燭台的蒼白魂火齊齊轉向東方——那裡原本閉合的暗門正滲出冰藍色的光暈,某種熟悉的魔力波動隨着地板縫隙蔓延開來,仿佛沉睡的巨龍即將睜眼。
審判庭東側的暗門在冰藍色光暈中轟然開啟,三道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斜斜切入紛亂的魔紋陣。
金屬輪椅碾過青金石地磚發出清脆聲響,輪椅扶手上凝結的冰晶折射着大哥蒼白的臉——曾被斷言終身殘疾的長子此刻周身流轉着冰霧,那些本該被煉化成魔晶的魔力正化作霜花在他指尖綻放。
"父親竟連我的輪椅都動了手腳。"大哥輕叩扶手暗格,冰晶碎裂後露出鑲嵌其中的控魂符石。
輪椅突然解體重組為冰霜王座,懸浮的碎冰在他身後凝結成荊棘冠冕的形狀,"若非小妹昨夜用星輝重塑我的靈脈..."
二哥的銀靴踏碎滿地冰渣,纏繞咒印鎖鏈的手腕猛地扯動虛空。
被摯友斬斷的契約鎖鏈突然從地底破土而出,末端竟捆着本應在北境監獄的背叛者。
染血的羊皮紙契約書在他掌心燃起青色火焰:"當年騙我簽下靈魂契約的,可是這位外室夫人的貼身侍衛?"
三哥的學院袍下突然滑落古舊的魔法書,書頁無風自動翻到記載禁術的那頁。
他指尖點在泛黃插畫中某處,穹頂星圖立刻投射出萊昂納德書房暗格的影像——成摞的藍尾鳶花粉訂單下,壓着三哥魔法天賦檢測被篡改的原始捲軸。
盧修斯劍鋒微轉,將襲向三哥的暗器釘在誓約石上。
少年垂落的左手背在身後悄悄結印,袖口禁術反噬留下的咒印正與露娜腳踝鈴鐺的紋路共鳴。
他注意到父親的法杖尖端開始積聚暗紫色能量,那是榮耀魔堡禁典記載的湮滅咒前兆。
艾麗婭的銀髮突然泛起翡翠色光暈,破碎的耳墜碎片在她周身組成防禦結界。
她將露娜輕輕放進大哥用冰魔法構築的搖籃,轉身時裙裾掃過誓約石上逐漸暗淡的守宮砂:"二十七年,足夠月光看清藏在星輝後的陰霾。"
審判庭穹頂的二十八宿突然開始錯位旋轉,角宿與危宿之間的隱星帶迸發血色光芒。
首席審判官的銀面具出現裂紋,十二魔紋審判席的地磚縫隙滲出帶着硫磺氣息的黑霧。
露娜突然抓住飄過眼前的藍尾鳶花瓣,女嬰的啼哭聲中,所有懸浮的真理之鏡碎片突然調轉方向,將刺目的星光聚焦在萊昂納德胸前的家主徽章上。
當第一縷星光照亮徽章背面的暗紋,整個審判庭的地面突然傳來巨龍翻身般的震動。
西側殘破的玫瑰窗外,本該晴朗的晨空不知何時聚起鉛灰色雲團,雲層深處翻滾的卻不是雷光,而是某種類似魔法潮汐的詭異漩渦。
艾麗婭的指尖還停留在誓約石滾燙的紋路上,翡翠結界外突然飄來一絲甜膩到令人眩暈的異香。
這香氣與二十七個朔月之夜縈繞在寢殿窗外的味道微妙重合,讓她後頸的寒毛突然豎立——就像當年抱着新生兒時,突然瞥見鏡中自己脖頸後浮現的詛咒印記那般不安。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