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鐘聲撞碎祭壇血霧的剎那,露娜攥着的銀髮突然化作星屑消散。
四十里外魔堡鐘樓上,青銅撞針恰好擦過第九枚齒輪,震得禁室窗欞上凝結的冰凌簌簌墜落。
艾麗婭腕間的婚契手鍊應聲炸開第三枚藍寶石,飛濺的晶片划過大丫鬟茜絲顫抖的指尖。
這位向來沉穩的侍女此刻正死死盯着水晶鏡面——方才給夫人梳頭時,鏡中倒映的襁褓里分明浮現出露娜用魔法凝成的血色符文。
"西側薔薇園...每旬第三日..."茜絲機械地重複着符文內容,梳齒勾斷了艾麗婭一縷白髮。
她慌忙跪下時,瞥見夫人繡架上的墨綠色絨布滲出詭異紋路——那正是堡主斗篷內襯的繡樣。
露娜在血祭陣中的啼哭穿透空間結界,艾麗婭梳妝檯上的琺瑯胭脂盒突然自動彈開。
茜絲眼睜睜看着朱紅色粉末在空中聚成嬰孩手掌的形狀,朝着堡主書房方向做出撕裂的動作。
胭脂化作的蝴蝶撲簌簌落在艾麗婭昨夜為丈夫繡的護身符上,將銀線繡的忠誠咒文染得猩紅刺目。
"帶我去暗巷。"艾麗婭忽然扯斷手鍊上第四顆藍寶石,冰晶在她掌心熔化成水鏡。
當畫面里出現萊昂納德摟着金髮女子的背影時,鏡面沸騰的水汽燙焦了地毯上並蒂蓮圖案。
魔堡地窖的陳年葡萄酒同時爆裂,殷紅酒液順着石縫滲向祭壇方向。
露娜趁機將沾了血祭咒文的腳鏈甩進酒漬,正在加固結界的矮胖子突然驚恐地發現,自己左手的婚戒正在融化成鉛水。
"您該用占星室的水晶球驗證..."茜絲話音未落,艾麗婭已經撞開了塵封七年的占星台。
星象儀齒輪咬合的聲響中,堡主書房暗格里的契約捲軸自動展開,羊皮紙上萊昂納德與某位商會千金的合印正灼燒着艾麗婭昨夜放在丈夫枕邊的月光石。
當第七顆藍寶石在艾麗婭腕間粉碎時,魔堡外牆的常春藤突然全部倒卷。
乘着夜梟歸巢的萊昂納德剛踏進中庭,就被暴長的荊棘勾破了繡着並蒂蓮的袖口——那正是艾麗婭今年親手為他縫製的誕辰禮。
"為什麼是金盞花味道?"艾麗婭幽靈般出現在旋轉樓梯頂端,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正捏着半片金色花瓣——那產自南境的花種,從來不曾出現在魔堡的花圃。
萊昂納德按住劍柄的右手青筋暴起,左耳後新添的齒痕在月光下滲出妖異的金粉。
當他仰頭試圖辯解時,突然發現妻子發間別着的珍珠簪正在脫落——那是十五年前他親手從深海巨蚌中取出的定情信物,此刻每顆珍珠表面都浮現出他與不同女子交疊的倒影。
"聽我解釋..."堡主向前半步,靴跟碾碎了地磚縫裡鑽出的血色菌絲。
這些本該在祭壇周圍生長的詛咒之物,此刻正沿着露娜白天爬行過的軌跡瘋狂蔓延。
艾麗婭突然輕笑出聲,她腕間殘存的手鍊突然射出冰藍色光束,將丈夫胸前的家族徽章擊出蛛網狀裂痕。
當萊昂納德慌忙去捂徽章時,未曾注意到有粒閃爍着金盞花光芒的塵埃,正悄悄飄向他腰間從不離身的秘銀鑰匙。
萊昂納德胸前的鳶尾花紋章碎片簌簌掉落,在觸及地面前被突然凝結的冰霜托住。
他按住劍柄的右手瞬間結出霜花,卻仍強撐着擺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那些幻影不過是黑巫師的離間咒……"
艾麗婭突然扯下發間珍珠簪,十二顆渾圓珠子懸浮成星圖模樣。
每顆珍珠里掙扎的妖嬈人影突然具象成實體,裹挾着不同香氣的幻象充斥整個中庭——南境茉莉混着北疆雪松的脂粉味,與萊昂納德耳後金粉散發的金盞花香劇烈對沖。
"離間咒能復刻你鎖骨下的胎記?"艾麗婭指尖划過水鏡,畫面定格在某個幻影女子唇畔。
那抹硃砂痣的位置,正與堡主書房暗格里畫像分毫不差。
水晶鏡面突然炸開蛛網裂痕,二十七個魔法防護陣同時發出龜殼碎裂般的脆響。
露娜的銀質腳鏈突然發出蜂鳴,血祭咒文順着地磚縫隙游向主臥方向。
她望着天花板上浮現的家族譜系圖,發現代表萊昂納德的金色枝蔓正瘋狂吞噬屬於艾麗婭的藍色葉脈。
嬰兒
"至少盧修斯……"堡主試圖搬出幼子當擋箭牌,話未說完就被爆裂聲打斷。
三樓育嬰室的琉璃窗轟然炸開,他去年送給三公子的機械夜鶯撞破彩繪玻璃,腹腔中掉出半枚沾染媚香的紫晶紐扣——正是他昨夜失蹤的那顆。
茜絲突然捂住發出綠光的喉間項鍊,這是她擔任貼身侍女時立下的真言誓約在生效。
她不受控制地念出禁忌:"去年仲夏祭典,您說去巡查東境鹽礦……"侍女脖頸瞬間暴起青紫色血管,但契約之力仍迫使她吐出後半句:"卻在翡翠海灣與商會千金……"
萊昂納德猛地揮劍斬斷茜絲的誓言鎖鏈,飛濺的魔法火星點燃了艾麗婭的曳地裙擺。
火焰中突然顯現出數十個模糊的日期與地點,正是堡主這七年來所有謊稱外出辦公的真正去向。
燃燒的絲帛灰燼自動拼成南境商會的鳶尾花徽記,與艾麗婭母族紋章在空中廝殺糾纏。
露娜趁機將沾血的手指按在牆面,古老石磚突然滲出猩紅淚滴。
魔堡初代女主人的守護靈在血光中甦醒,斑駁壁畫上的持劍貴婦竟轉身將劍尖指向當代堡主。
家族祠堂里所有祖先畫像集體翻卷,露出背面用處女血繪製的背叛者懲戒咒。
"你以為靠這些把戲就能動搖……"萊昂納德的咆哮被突然倒流的噴泉打斷。
十二尊記錄家族榮耀的青銅雕像齊齊轉向,他們手中象徵美德的器物全部調轉方向——持天平者將砝碼砸向堡主,握經卷者展開記載他罪行的羊皮紙。
艾麗婭發間垂落的珍珠突然化作冰棱,她踩着凝結成冰晶階梯的空氣步步逼近:"七年前你提議用我的頭髮做婚契媒介,原來是為了用髮絲巫術篡改忠誠契約。"她扯斷手鍊最後三顆藍寶石,魔堡所有門窗應聲浮現出冰藍色咒文。
露娜突然劇烈咳嗽,繡襁上反噬符發出灼目紅光。
她看到城堡地脈深處涌動的黑氣正順着防禦陣法的裂口滲出,那些被鎮壓百年的魔獸精魄嗅到主人動搖的氣息,正在地底興奮地撞擊結界。
嬰兒沾血的掌心悄悄按向心口,將大魔導師的靈魂印記烙在震顫的牆體內。
當最後一片冰晶封住堡主佩劍時,西南塔樓傳來水晶爆破聲。
豢養在觀星塔的預言貓頭鷹集體撞破籠子,它們爪間抓着染血的占星圖碎片,在穹頂拼湊出厄運將至的星象。
艾麗婭正要加固防護陣,卻發現東南角的防禦符紋竟被某種粘稠的金色液體腐蝕——正是萊昂納德身上殘留的金盞花粉末。
夜風突然裹挾着沼澤瘴氣捲入中庭,十七年來從未響過的邊境預警鈴在藏書閣頂層震動。
露娜望着窗外驚飛的夜梟群,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露出苦笑——她逆轉命運齒輪的動作,終究是驚動了原著里本該沉睡的某些存在。
嬰兒蜷起帶着血漬的手指,將最後一絲防護咒文刻進搖床底板,而遙遠的地平線盡頭,第一縷裹挾着硫磺味的霧氣正在漫過月光下的薔薇園籬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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