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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子時的更鼓在沅江水面盪起漣漪。
周燕回握着銀槍的手指節發白，戲台下的水域正咕嘟冒泡，二十八具戲服骷髏隨着《鍾馗嫁妹》的鼓點緩緩升起。
最前排那具武旦骸骨突然轉頭，點翠頭面下空蕩的眼窩裡，銀翅蜈蚣正用柳蟬衣的聲線哼唱《遊園驚夢》。
"開——戲——"班主王四海的吆喝裹着屍臭。
幕布掀開的剎那，周燕回看見觀眾席坐滿了人。
那些看客脖頸纏着浸血白綾，斷裂的喉管隨唱詞翕動。前排老嫗懷裡的襁褓伸出白骨小手，拍打戲台的節奏竟與當年柳蟬衣教他練功時的戒尺聲分毫不差。
銀槍刺出時突然重若千鈞。
周燕回瞥見武丑的靠旗上粘着片人皮，那上面用金粉刺着他的生辰八字。
旗角綴着的銅鈴無風自響，每聲都伴着後台衣箱的撞擊聲——正是存放柳蟬衣戲服的那口檀木箱。
"周老闆，該您挑車了！"王四海的臉在燈籠下泛着屍斑。
周燕回翻身躍上虛擬的滑車，厚底靴卻踩到了實物。
戲台木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黑水浸泡的懸屍陣。
那些套着戲服的骷髏正在啃噬繩索，最中央那具武旦骸骨的右手小指上，貓眼石戒指泛着幽光。
鼓板聲突然變調，觀眾席爆發出喝彩，那些無頭屍的胸腔劇烈震動，噴出的黑血在戲台邊緣匯成符咒。
周燕回銀槍點地借力騰空，槍尖挑飛武丑的靠旗。
人皮飄落瞬間，他看清背面用胎髮繡着柳蟬衣的生辰——正是三年前她墜江那日的干支。
"師兄...接槍..."武旦骸骨突然揚手拋來銀槍。
周燕回凌空接住的剎那，槍桿浮現密密麻麻的牙印，每個齒痕里都嵌着半片翡翠頭面。
水域突然沸騰，二十八具骷髏齊唱《夜奔》，戲服在水波中舒展成血色八卦。
後台傳來衣箱炸裂的巨響，周燕回撞進庫房時，看見柳蟬衣的猩紅戲服正在半空飄蕩。
那些銀翅蜈蚣用血在牆面書寫："亥時三刻，畫皮還魂"。翡翠頭面突然閉合，將戲服裹成具人形，腰間玉帶正是他當年送的定情物。
"快潑黑狗血！"張松齡踹開木門，琴弦絞住人形戲服的脖頸。
老琴師的眼白已被蠱蟲噬空，漆黑的眼眶裡爬出蜈蚣："這些戲服要裹活人皮才能安分..."
話音未落，戲服突然爆開，無數血蜈蚣撲向眾人，每隻背上的人臉都在尖叫。
周燕回揮劍斬斷幕布，發現後面藏着口烏木棺材。
棺內整整齊齊疊着十二套人皮，最上層那張的面容正是此刻尖叫的林袖。
當他掀開第三層人皮，熟悉的沉檀香撲面而來——柳蟬衣的皮囊上，後頸刺着湘西趕屍符。
渡口方向傳來陰兵過境的馬蹄聲。周燕回翻窗躍出，看見那隊無臉士兵正在沅江水面行走。
他們抬着的紅木箱裂縫裡淌出硃砂，在江面繪出戲台平面圖。當首陰兵突然轉頭，鎧甲縫隙鑽出的屍蟲拼成字跡："欲見骨衣娘，寅時開鬼箱"。
戲樓藻井突然坍塌，周燕回仰頭看見樑柱間懸着具新屍，那屍體套着他的戲服，腰間玉帶緊勒入骨。
屍體的臉正在融化，露出下方柳蟬衣的森森白骨，天靈蓋上插着他送的玳瑁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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