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的薔薇迴廊里,艾麗婭抱着露娜疾步如飛。
孔雀藍裙擺掃過沾着霜露的荊棘花,在嬰兒後頸的逆五芒星烙印上又覆了層薄紗。
昨夜預言詩殘頁上的警告還在她腦海中灼燒——「當晨星墜落於玫瑰刺尖,異瞳嬰孩將改寫月相盈虧」。
露娜蜷縮在襁褓里悄悄嘆氣,奶香味的吐息驚動了纏繞在廊柱上的魔藤。
她望着大公子書房方向升起的腐葉旋風,葡萄般黑亮的眼瞳里流轉着不屬於嬰兒的凝重。
那枚被黑魔法腐蝕的冰霜玫瑰門環,在原書里本該在三個月後徹底碎裂,連帶毀掉大公子修復魔法迴路最後的機會。
"咿呀——"露娜突然揪住艾麗婭垂落的銀髮,小肉手指向花園裡盛放的月光薔薇。
當夫人順着她指引望去時,嬰兒掌心突然滲出星輝般的光點,精準落在那叢沾染晨露的花朵上。
艾麗婭瞳孔微縮。
被光點觸碰的薔薇瞬間褪去嬌艷,露出內里森森白骨般的魔法紋路——這是榮耀魔堡傳承百年的防護陣基,此刻竟爬滿與腐葉旋風同源的瀝青黏液。
"夫人!
大公子的輪椅..."茜絲捧着藥匣匆匆追來,卻在拐角處撞見永生難忘的畫面。
裹着珍珠色襁褓的嬰兒懸浮在半空,周身纏繞的奶白光暈正與書房湧出的黑霧激烈絞殺。
露娜肉乎乎的小手按在冰霜玫瑰門環上,那些蜂窩狀的孔洞裡突然鑽出萬千冰晶絲線,將試圖逃逸的黑霧凍成簌簌落下的灰燼。
大公子的輪椅撞開滿地殘霜,常年籠罩在蒼白面容上的陰鬱被震驚撕裂。
他看着自己萎縮的雙腿正在褪去青紫色,那些被反噬魔法啃噬的神經末梢,竟在嬰兒啼哭聲中泛起久違的刺痛。
"月桂葉...配龍血結晶研磨成粉..."露娜趁着魔法餘波未散,用精神力將這段原書記載的配方刻進大公子意識。
當輪椅青年顫抖着念出古老治癒咒語時,窗台上積年的冰霜突然開出一朵晶瑩的玫瑰。
艾麗婭死死咬住嘴唇防止驚呼溢出,她看着長子輪椅扶手上凝結的冰花正在逆生長。
那些本該吞噬魔力的尖刺緩慢收攏成花苞,就像十三年前大兒子還是天才魔法師時,總愛別在她鬢角的冰玫瑰。
暮色染紅塔樓尖頂時,露娜正趴在三公子盧修斯的魔法典籍堆里裝睡。
她聽着二哥在隔壁房間焦躁的踱步聲,肉嘟嘟的小臉皺成包子。
這位被摯友誆騙簽下靈魂契約的貴公子,此刻脖頸處的暗紋已經蔓延到下頜——在原書劇情里,他本該在明日月蝕時變成半人半蛇的怪物。
"咯咯!"露娜突然將奶瓶砸向牆角的窺視魔鏡。
當聞聲趕來的二哥俯身撿拾時,嬰兒沾着奶漬的手指"無意間"划過他衣襟內袋。
藏在暗袋裡的契約捲軸突然自燃,燒焦的羊皮紙上浮現出友人真正的惡魔印記。
"原來塞西爾脖頸的蛇鱗不是詛咒..."二哥踉蹌着扶住鎏金燭台,契約反噬的劇痛突然轉為清泉般的撫慰。
他震驚地看着露娜正攥着他墜落的藍寶石領針,那本該被契約染黑的寶石核心,此刻映照出嬰兒瞳孔里流轉的星空圖騰。
當二哥抱着古籍沖向占星台時,露娜正被三哥的鍊金術失誤炸成小花貓。
這位沉迷變形術卻總是搞錯元素配比的貴公子,此刻舉着冒煙的紫水晶不知所措。
嬰兒頂着冒煙的襁褓布料,突然抓起他掉落的羽毛筆,在實驗記錄上畫了只吞吃月光的蟾蜍。
"水銀與月光草的比例..."三哥突然頓住,他想起三年前在古魔法圖鑑上看過的暗夜蟾蜍圖騰。
那些被他當成裝飾花紋忽略的古代符文,此刻竟與露娜的塗鴉完全重合。
當他顫抖着調整煉金陣紋路時,沸騰的銀白色液體突然凝成完美的月光寶石。
夜色漸深時,艾麗婭輕輕推開育嬰室的門。
月光透過彩色琉璃窗落在露娜的搖籃上,嬰兒後頸的逆五芒星烙印正在緩慢滲出血珠。
夫人用孔雀藍披肩裹住顫抖的手指,正要觸碰那詭異的印記,窗外突然傳來冰霜玫瑰盛放的脆響——大公子扶着鎏金手杖站在庭院裡,十三年來第一次丟開輪椅獨自站立。
露娜在裝睡中感受着艾麗婭溫熱淚水滴落臉頰,小小的身體卻因過度消耗魔力而逐漸冰冷。
她聽着城堡各處傳來驚喜的喧譁聲,意識逐漸模糊前,用最後的力量在窗台凝成半片冰晶玫瑰——正是當年大公子反噬現場缺失的那半枚花瓣。
育嬰室門縫裡,茜絲手中的清潔銀盤突然墜落。
女僕看着那半片自動拼合的冰晶玫瑰在夫人掌心旋轉,終於想起十五年前某個雪夜,被老堡主親手埋葬在冰棺里的那個天生帶有逆五芒星烙印的女嬰。
月光在露娜的睫毛上凝結成霜,艾麗婭的手指懸在嬰兒後頸的逆五芒星烙印上方。
那些暗紅色紋路突然泛起微光,將窗台上的冰晶玫瑰折射成無數碎片。
夫人倒吸一口冷氣——每片冰晶里都映着萊昂納德的臉。
"夫人,大公子能重新站立簡直是神跡..."茜絲捧着熱茶推門而入,話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艾麗婭正對着懸浮的冰晶碎片發抖,那些稜鏡般的畫面里,堡主正將月光薔薇別在某個金髮女子鬢角。
露娜的襁褓突然滲出星輝,冰晶碎片開始自動重組。
艾麗婭眼睜睜看着畫面中的萊昂納德解開斗篷,露出繡着暗紋的里襯——正是她去年親手縫製的冬裝。
此刻那件衣裳正披在陌生女人肩頭,而對方隆起的小腹上纏繞着蛇形臂環。
"啪!"
艾麗婭失手打翻茜絲端來的銀茶壺,滾燙的茶水在地毯上蒸騰起白霧。
她死死攥住胸前的星月項鍊,那是二十年前萊昂納德用整塊月光寶石雕琢的定情信物。
此刻項鍊突然變得灼熱,吊墜里封存的誓言玫瑰竟滲出黑色汁液。
"您看這個!"茜絲突然指着正在融化的冰晶畫面。
金髮女子頸間的項圈在月光下泛着詭異藍光,項圈中央鑲嵌的寶石碎片,與艾麗婭項鍊缺失的月牙缺口完全吻合。
露娜發出微弱的嗚咽,小手抓住艾麗婭被淚水浸濕的袖口。
嬰兒瞳孔里流轉的星空突然投射到牆壁,顯現出萊昂納德抱着金髮女子走進某座秘密莊園的畫面。
莊園門前的紫杉木牌匾上,"晨曦別館"四個字正在滲血——那正是艾麗婭母親陪嫁的產業。
"他竟用我亡母的遺產..."艾麗婭的指甲掐進掌心,鮮血順着孔雀藍披肩的金線蜿蜒。
牆上的幻象還在繼續:萊昂納德將手貼在金髮女子腹部,熟悉的治療魔法光輝亮起,正是當年他聲稱"失傳"的安胎秘術。
茜絲突然捂住嘴。
幻象中的女子抬起手腕,蛇形臂環上的惡魔之眼與二哥契約捲軸的印記如出一轍。
露娜適時發出響亮的啼哭,襁褓里滾落半片冰晶玫瑰,恰好與艾麗婭珍藏的那半枚拼合成完整花朵。
"十三年前..."艾麗婭顫抖着觸碰冰玫瑰尖刺,終於明白長子魔法反噬當夜,萊昂納德為何遲遲不到場救援。
拼合的玫瑰中心浮現出記憶殘片——時任魔堡繼承人的萊昂納德,正將某個襁褓投入冰棺,而那嬰兒後頸赫然是完整的逆五芒星。
城堡鐘聲突然敲響午夜,露娜的瞳孔瞬間恢復嬰兒的懵懂。
艾麗婭將冰玫瑰按在心口,轉身時裙擺掃滅所有燭火:"茜絲,明日請占星師重驗大公子的命盤。
還有,讓盧修斯把《晨曦莊園地契》從藏書閣找出來。"
走廊陰影里,萊昂納德的銀線長靴停在育嬰室門外。
他聞着空氣中殘留的星輝魔法氣息,權杖頂端的監視之眼剛要轉動,卻被突然襲來的冰玫瑰劃破瞳孔。
艾麗婭的冷笑從黑暗深處傳來:"堡主還是操心晨禱儀式吧,您領口的茉莉香...熏得聖像都要落淚了。"
月光突然被烏雲吞噬。
萊昂納德摸着被冰晶割破的衣領,驚覺自己種在妻子身上的追蹤魔法早已失效。
他望向走廊盡頭的占星台,發現本該空置的房間亮着詭異綠光——那正是他上周剛送給外室的翡翠燭台的顏色。
城堡地窖傳來酒桶碎裂的悶響,三公子盧修斯踢開腳邊的空酒瓶,盯着手中泛黃的地契露出苦笑。
羊皮紙邊緣的蛇形火漆印正在發燙,與二哥燒毀的契約捲軸殘留物產生共鳴。
少年將冰玫瑰碎片按在眉心,突然聽到露娜的啼哭穿透三層石牆,在他意識里凝成帶血的預言詩殘句。
地窖陳腐的酒氣里,盧修斯盯着羊皮紙上發燙的蛇形火漆印。
指尖冰玫瑰碎片的寒意滲入骨髓,少年突然抓起水晶量杯,將汞液潑向牆上懸掛的家族紋章盾牌。
"果然..."他看着銀亮液體在盾牌表面勾勒出父親的身影。
萊昂納德權杖上的監視之眼正在盾牌中央睜開,與火漆印的蛇瞳形成詭異共鳴。
汞液突然沸騰着聚成某個莊園立體圖景,地下室鐵籠里蜷縮着數十個帶有逆五芒星烙印的嬰孩。
露娜微弱的啼哭聲穿透石牆,盧修斯手背上的鍊金術灼傷突然亮起星光。
當他將冰玫瑰碎片按在灼傷處時,嬰兒的奶香竟裹着段記憶畫面湧入腦海——五歲那年自己高燒昏迷,父親用蛇形匕首取走他三滴眉心血。
"原來那根本不是退燒儀式。"少年一拳砸在橡木酒桶上,驚動頭頂懸掛的蝙蝠標本。
標本空洞的眼窩突然淌下血淚,在地面匯成古老的警示符文。
這讓他想起三天前露娜在自己煉金筆記上的塗鴉,那些看似凌亂的線條竟與此刻的血符完全重合。
汞液幻象突然爆裂,盧修斯踉蹌着扶住工作檯。
當他抬頭時,發現艾麗婭不知何時站在旋轉樓梯口,孔雀藍披肩沾滿冰霜玫瑰的花瓣。
"母親..."少年慌忙用腳擋住顯影未散的汞液,卻見艾麗婭抬手輕點空中凝結的冰晶。
那些晶片折射着地窖每個角落的畫面,最終在酒桶表面聚成父親與外室私會的動態影像。
露娜的襁褓從艾麗婭臂彎里探出個小角,嬰兒特有的嚶嚀聲讓盧修斯眼眶發酸。
他突然單膝跪地,將晨曦莊園地契捧過頭頂:"父親上周調走了我的鍊金術導師,現在想來,那位總讓我調配靈魂穩定劑的先生..."
艾麗婭指尖的冰晶突然凝成刀刃,削斷少年一縷鬢髮。
髮絲墜入汞液的瞬間,竟幻化成萊昂納德權杖頂端的毒蛇雕飾。
露娜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奶沫在空中結成帶逆五芒星的冰片,精準嵌入地窖穹頂的防護陣缺口。
"好孩子。"夫人冰冷的手掌首次撫上三兒子眉心的鍊金術印記,盧修斯感覺有清泉般的魔力注入灼傷。
當他望向露娜時,嬰兒正用肉乎乎的小手拍打襁褓系帶,那上面母親親手繡的冰玫瑰,不知何時變成了逆五芒星形狀。
地窖突然劇烈震顫,盧修斯本能地撲向艾麗婭。
少年後背撞上工作檯的瞬間,數十瓶魔藥自動飛起形成防護結界。
他震驚地看着自己無意識釋放的變形魔法——那些本該爆炸的藥水竟化作冰晶蝴蝶,將墜落的磚石凍成齏粉。
"您何時發現的?"盧修斯聲音沙啞地問。
他看見母親將露娜的襁褓貼近胸口,嬰兒後頸的烙印正在母親項鍊映照下緩緩旋轉。
艾麗婭沒有回答,只是將晨曦莊園地契塞進他染着汞漬的衣襟。
當夫人轉身時,露娜突然伸出小手抓住盧修斯的鍊金術士徽章,嬰兒溫熱的淚水滴在蛇形紋章上,竟讓整個地窖的防護陣基發出警報般的嗡鳴。
月光從通風口斜射進來,照亮艾麗婭袖口暗藏的血跡。
那些血跡在露娜的淚滴作用下,正在地契邊緣凝成新的預言詩殘句。
盧修斯突然明白母親為何要穿這件袖口特別寬大的衣裙——那下面藏着足以切開防護結界的冰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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