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硫磺氣息中劇烈搖晃,十二尊魔法使徒雕像的瞳孔滲出瀝青般的黏液。
茜絲死死攥住艾麗婭的孔雀藍裙裾,突然指着拱形彩窗驚叫:"夫人快看!"
彩色琉璃上那些百年不褪色的鳶尾花紋路正像蛇蛻般片片剝落,取而代之的是蛛網狀裂紋。
艾麗婭指尖凝聚起探查魔法,淡紫色光暈觸碰到窗框的瞬間,竟被某種墨綠色咒文反噬出火星。
"城堡護盾......"她突然轉身抓住茜絲的肩膀,"西塔樓坍塌後,你說堡主連夜布下新的防禦陣?"
侍女發間纏繞的月見草突然枯萎,慘白花瓣簌簌落在顫抖的衣襟上:"是、是堡主親自用龍血繪製的上古符文,說能抵擋黑魔法的......"
艾麗婭踉蹌着扶住鎏金燭台,當年萊昂納德在月桂庭院為她施展星辰護盾的畫面猝然浮現——那時他袖口沾染的龍血明明該是瑪瑙紅,可方才魔法反噬的痕跡......
"都退到聖泉石後面!"盧修斯突然揮動銀杖。
他鑲嵌着冰晶石的靴底在地面劃出刺目寒光,原本懸掛家族徽章的牆壁轟然翻轉,露出刻滿古老禱文的青灰色聖石。
幾乎同時,鑲嵌着黑曜石的大門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那些需要三個壯漢才能推動的銅質門板,此刻竟像被無形巨手從外向內揉捏的陶土,門環上象徵榮耀的獅鷲圖騰在扭曲中露出獠牙。
"艾麗婭夫人!"茜絲突然撲過來擋住飛濺的碎木屑。
她腰間懸掛的護身符驟然發燙,銀質鈴鐺在濃稠的黑暗中炸成齏粉。
某種混合着腐爛玫瑰的尖銳笑聲穿透門縫,震得眾人耳蝸滲血。
盧修斯脖頸青筋暴起,銀杖頂端凝聚的冰棱在觸及門板的剎那竟融化成猩紅液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蔓延的黑色紋路:"是深淵詠嘆調!
父親明明說過這種禁忌咒術已經......"
"哇——!"裹着星辰襁褓的嬰兒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啼哭。
露娜肉乎乎的小臉漲得通紅,連帶着襁褓上那些秘銀繡制的星軌圖案都泛起熒光。
她胡亂揮舞的拳頭正巧砸在茜絲胸前的琥珀吊墜上,侍女吃痛鬆手的瞬間,嬰兒含着淚珠的藍眼睛突然倒映出門縫外翻湧的暗影。
艾麗婭慌忙將孩子往懷裡按,卻感覺掌心觸到某種灼熱的能量。
露娜額間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月桂枝印記,那些原本啃噬着聖泉石的黑暗觸鬚竟瑟縮着後退半寸。
"夫人當心!"茜絲突然拽着艾麗婭的披風向側方翻滾。
大門轟然洞開的剎那,裹挾着冰碴的狂風將長桌掀翻,銀質餐具在觸及黑霧的瞬間鏽蝕成灰。
數十道裹着腐葉的旋風在宴會廳盤旋,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輪廓。
露娜的胎髮被氣流掀起,葡萄般的眼眸蒙上水霧。
她突然繃緊全身,衝着某個正在啃食吊燈鎖鏈的暗影吐出奶泡,那團黑影竟發出類似金屬刮擦的慘叫,扭曲着消散在聖泉石的光暈中。
"這孩子......"盧修斯用銀杖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突然注意到露娜拍打着襁褓的小手——每次揮動都會在虛空留下細若蛛絲的銀線,那些絲線正悄無聲息地纏繞住眾人腳踝,形成微不可查的守護結界。
門外的咆哮聲愈發悽厲,但黑暗潮汐始終在距離聖泉石三尺處徘徊。
艾麗婭將嬰兒貼在劇烈起伏的胸口,突然感覺頸側傳來溫熱觸感——露娜正用沾着奶漬的手指,在她鎖骨處畫出歪歪扭扭的六芒星。
露娜突然掙開茜絲的懷抱,肉嘟嘟的手指死死揪住艾麗婭的珍珠項鍊。
嬰兒粉嫩的牙齦在熒光中若隱若現,衝着扭曲變形的鎏金門框發出咿呀怒吼。
那些裹挾着硫磺氣息的嬰語在穹頂炸開,竟凝結成半透明的古精靈文字,將門縫裡探頭的暗影釘死在雕花門楣上。
"小姐當心硌着牙!"茜絲慌忙去掰嬰兒攥緊的拳頭,卻見露娜腕間突然浮現三道月牙狀符文。
侍女指尖的護甲油應聲剝落,露出底下暗藏多年的詛咒印記——那是萊昂納德去年賞賜的生日禮物。
黑暗潮汐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宴會廳十二盞水晶吊燈同時迸發刺目白光。
艾麗婭的孔雀藍裙擺無風自動,她懷中的嬰兒正用額頭抵着鎏金燭台,將那些潰散的黑暗能量鯨吞進襁褓上的星軌圖案。
門外此起彼伏的尖嘯化作嗚咽,無數裹着腐葉的觸鬚貼着彩窗倉皇后退,在聖泉石台階前蜷縮成顫抖的墨團。
"讓...他們...滾!"露娜突然口齒不清地蹦出完整詞句,葡萄般的眼眸泛起鎏金光暈。
茜絲嚇得打翻銀茶盤,滾燙的月桂茶澆在盧修斯凝結黑霜的銀杖上,竟蒸騰出彩虹色的霧氣。
整座城堡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原本啃噬着彩窗邊框的蛛網狀裂紋開始逆向生長,剝落的鳶尾花琉璃重新拼湊出完整圖騰。
艾麗婭顫抖的指尖撫過露娜發燙的額角,嬰兒額間的月桂枝印記正將滲入地板的瀝青黏液灼燒成青煙。
"父親布置的防禦陣..."盧修斯突然單膝跪地,他的銀質袖扣不知何時爬滿蛛網狀的裂痕,"那些龍血繪製的符文,在東南角花園的位置..."
艾麗婭突然扯斷頸間的珍珠項鍊。
渾圓的珠子滾落在鑲金地板上,竟自動排列成殘缺的六芒星陣。
當她看清陣眼處缺失的瑪瑙石對應的方位,孔雀藍絲綢下的肩胛骨劇烈震顫——那正是萊昂納德書房所在的北塔樓。
"夫人!"茜絲突然捂住嘴。
侍女發間新枯萎的月見草突然簌簌成灰,露出藏在花莖里的半截黑曜石碎片——這是三日前她替堡主更衣時,從對方暗袋裡掉出的物件。
露娜突然打了個帶着奶香的哈欠,肉乎乎的小手拍在茜絲胸前的琥珀吊墜上。
侍女頸間頓時浮現出暗紫色的勒痕,那些勒痕竟與門外潰散的黑暗觸鬚形狀完全一致。
嬰兒蜷縮在艾麗婭臂彎沉沉睡去,襁褓上的星軌隨着呼吸明明滅滅,將最後幾縷黑霧吸進褶皺的蕾絲花邊。
當盧修斯用銀杖挑開變形的銅門,裹挾着冰碴的夜風裡只剩滿地霜花。
艾麗婭的珍珠項鍊突然自動重組,缺失的三顆珍珠正對應城堡三個防禦陣眼的位置。
她提着裙擺跨過門檻時,孔雀藍絲綢拂過門環上的獅鷲圖騰,被黑暗腐蝕的獠牙竟重新鍍上一層金邊。
"西塔樓廢墟的龍血..."茜絲突然頓住腳步。
侍女發白的指尖指向迴廊拐角,那裡本該流淌着瑪瑙紅符文的牆壁,此刻正滲出墨綠色的黏液。
艾麗婭的銀底鞋跟碾過黏液,濺起的汁液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珍珠光澤——與萊昂納德今早佩戴的胸針如出一轍。
當她們穿過薔薇拱門,沿途的魔法壁燈次第亮起。
艾麗婭的披風掃過東側畫廊,畫像中歷代堡主權杖上的寶石全都蒙着灰翳,唯有萊昂納德的畫像例外——他手中權杖頂端的冰晶石,此刻正與盧修斯銀杖上的裂痕產生共鳴般的震顫。
城堡正門的獅鷲雕塑裂開半邊頭顱,艾麗婭彎腰拾起碎石時,發現裂縫中嵌着半片黑龍鱗甲。
這是去年冬獵時,萊昂納德聲稱從深淵魔物身上斬獲的戰利品。
茜絲突然拽住夫人的披風,侍女顫抖的指尖指向護城河對岸——那些本該徹夜鳴叫的夜梟,此刻都像石雕般凝固在枯樹枝頭。
艾麗婭將黑龍鱗甲收進暗袋,孔雀藍披風掃過結冰的護城河面。
當她俯身觀察河面倒影時,發現本該映出星空的冰層下,竟蟄伏着密密麻麻的猩紅光點。
茜絲正要開口,突然被夫人捂住嘴——城堡外牆的常青藤正在月光下詭異地逆向生長,而遠處森林裡的貓頭鷹叫聲,不知何時變成了嬰兒斷續的抽噎。
艾麗婭將茜絲拽到石獅背後,孔雀藍裙擺掃過結冰的台階。
護城河對岸的枯樹林寂靜得可怕,連常年在塔樓盤旋的渡鴉都失了蹤跡。
侍女耳尖微動,突然抓住夫人手腕:"您聽!
是元素精靈在重組結界!"
細碎的叮鈴聲自地底傳來,那些被黑暗腐蝕的鳶尾花藤重新舒展葉片。
艾麗婭指尖拂過門廊立柱,原本剝落的金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她望着泛起魚肚白的天際輕嘆:"許是坐鎮東郊的大魔導師出手了。"
"夫人快看冰面!"茜絲提着琉璃燈俯身,燈影里凍結的猩紅光點正化作霧氣蒸騰。
侍女發間新插的月見草沾了晨露,顫巍巍綻開珍珠白花瓣。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遠處集市突然爆發出歡呼聲,驚飛了城牆垛口蜷縮的寒號鳥。
盧修斯的銀底馬靴踏碎冰碴時,艾麗婭正倚着獅鷲雕塑數珍珠。
三公子銀灰色披風沾滿霜花,權杖頂端冰晶石卻反常地泛着暖橘色光暈。
"母親不該在風口久站。"他摘下臂彎的雪貂裘要給艾麗婭披上,卻被夫人反手攥住腕骨。
那些昨夜浮現的黑色紋路已褪成淺灰,在晨光里像段枯萎的藤蔓。
主堡壁爐重新燃起時,茜絲端來的接骨木茶騰起翡翠色霧氣。
艾麗婭摩挲着茶杯浮雕,狀似隨意地問起:"昨夜你父親在何處布防?"
"西側鐘樓到南翼糧倉。"盧修斯解開銀質護腕,露出小臂內側的灼傷,"我們遭遇三波腐屍鷲襲擊,父親用冰霜新星清場時,那些魔物竟像認得他似的......"
茶匙撞在杯沿發出清響,艾麗婭垂眸掩住瞳孔震顫:"魔物退避強者也是常理。"
"可當父親單獨追擊潰軍時,"盧修斯突然攥緊權杖,冰晶石映出他緊蹙的眉峰,"那些黑暗生物竟敢正面衝擊他的防護罩——就像......就像完全不懼怕聖階威壓。"
壁爐爆出個火星,茜絲手抖灑了半壺熱茶。
侍女慌忙擦拭桌案時,袖口滑出的黑曜石碎片恰巧滾到盧修斯腳邊。
三公子彎腰拾取的瞬間,碎片表面突然浮現暗紅色紋路,與他護腕內側的家徽印記產生共鳴。
"這不是父親書房暗格的......"盧修斯話音未落,艾麗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夫人帕子邊緣隱約露出半片黑龍鱗甲,在爐火映照下泛着詭異幽光。
城堡外傳來巡衛換崗的號角聲,晨光給滿地霜花鍍上金邊。
艾麗婭望着窗外重聚的魔法雲雀,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珍珠項鍊缺失的位置。
侍女們端着銀托盤魚貫而入,熱騰騰的楓糖漿香氣很快填滿廳堂,卻沖不散某些蟄伏在暗影里的硫磺氣息。
壁爐里的火焰突然矮了半截,翡翠色茶霧在艾麗婭睫毛上凝成細碎冰晶。
她鬆開盧修斯的手腕,孔雀藍袖口掃過茶盞,將黑龍鱗甲藏進褶皺深處:"許是魔物受人操控......"
"嗚哇!"二樓突然傳來奶聲奶氣的啼哭。
露娜裹着星月襁褓從旋轉樓梯滾落,肉乎乎的小手卻精準抓住水晶吊燈的銀鏈。
嬰兒懸在半空蹬着藕節似的腿,嘴裡吐出的奶泡竟在虛空凝成旋轉的符文陣。
"小姐!"茜絲提着裙擺要接,卻被盧修斯搶先揮動銀杖。
冰晶石迸發的光網剛觸及襁褓,露娜額間的月桂枝印記突然大亮,將整張光網染成鮮血般的赤紅。
艾麗婭的珍珠耳墜應聲碎裂,滾落的珠子在地面拼出殘缺的預言詩:"當獅鷲撕咬月光,冰霜將成為謊言的溫床......"她踉蹌着扶住雕花椅背,突然想起去年仲夏夜宴——萊昂納德切開冰晶蛋糕時,刀刃曾不慎劃破大公子的指尖。
露娜突然停止啼哭,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盧修斯護腕。
嬰兒沾着奶漬的食指隔空輕點,三公子小臂的灼傷竟滲出瀝青狀黏液。
那些黏液在地毯上蜿蜒成蛇形,最終匯聚成萊昂納德的家族徽記。
"父親的血脈烙印......"盧修斯猛地扯開銀質護腕。
原本該泛着冰藍光澤的皮膚下,竟浮動着蛛網狀的暗紅紋路,與他方才撿到的黑曜石碎片產生詭異共鳴。
茜絲突然捂住喉嚨後退,侍女頸間的琥珀吊墜裂成兩半。
藏在其中的黑龍鱗片扎進她掌心,傷口湧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裹着硫磺味的墨綠汁液。
那些汁液在地面沸騰,逐漸顯露出西塔樓坍塌當夜的場景——本該在書房議事的萊昂納德,斗篷下擺沾着與深淵魔物如出一轍的腐葉。
露娜的襁褓無風自動,星軌圖案突然脫離布料懸浮半空。
嬰兒含着拇指發出咯咯笑聲,十二顆秘銀星辰竟與艾麗婭斷掉的珍珠項鍊產生共鳴。
缺失的三顆珍珠方位,赫然對應着城堡三個防禦陣眼——而此刻那些陣眼位置,正傳來冰層開裂的脆響。
"母親!"盧修斯突然單膝跪地。
他權杖頂端的冰晶石瘋狂震顫,映出護城河冰面下蠢動的黑影。
那些猩紅光點正順着地脈流向城堡,途經之處常青藤盡數枯萎成灰燼。
艾麗婭的孔雀藍披風突然泛起銀輝,她將露娜舉到與水晶吊燈齊平的高度。
嬰兒亂蹬的小腳恰好踹中吊燈中央的冰晶稜鏡,折射出的七彩光斑竟在牆面拼出萊昂納德與黑袍人交易的畫面——當堡主將龍血符咒替換成深淵魔物的骨粉時,他胸針上的黑珍珠正與此刻護城河倒影里的猩紅相互呼應。
"夫人!
西塔樓的防護陣......"侍衛長撞開鎏金門扉的剎那,懷中的預警水晶炸成齏粉。
他盔甲縫隙里鑽出的腐葉旋風,竟與昨夜襲擊宴會廳的黑魔法同源。
露娜突然劇烈咳嗽,奶白色的光暈從她周身迸發。
嬰兒吐出的彩虹色泡泡裹住那片腐葉,在眾人注視下幻化成大公子書房的門環——那枚雕刻着冰霜玫瑰的銀環,此刻正被瀝青黏液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艾麗婭突然將嬰兒緊緊摟住,孔雀藍絲綢遮住了露娜驟然蒼白的臉頰。
當夫人顫抖的指尖撫過孩子後頸時,觸到了某種凹凸不平的紋路——那是昨夜未曾出現的逆五芒星烙印,此刻正在晨光里泛着病態的珍珠光澤。
壁爐突然爆出個火星,將預言詩的最後一句燒成焦痕。
茜絲蹲身收拾殘渣時,突然發現灰燼里藏着半片冰晶玫瑰花瓣——與大公子殘疾那日,散落在魔法反噬現場的花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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