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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因為葉晨低着頭，他看不到葉晨此刻面上的表情。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現在的葉晨面上一定會是很委屈的樣子，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耷拉着耳朵，一副有氣無力、誰都不想理睬的模樣。
其實現在的葉晨面無表情。
那天裴觀景答應幫他帶東西，可他掃了幾眼裴觀景的手和腰帶，都是空的，看來裴觀景是忘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個窘境，要是說出來，裴觀景尷尬怎麼辦？可要是不說，自己心裡又難受，過年都沒有年貨，這年還怎麼過。所以葉晨只能低頭保持沉默，心裡想着要不找個吃飯的時機，裝作不經意地提出來。
好在裴觀景自從進了帳篷之後，也確實沒有說過一句話，這讓葉晨安心不少。但兩個人都不說話，實在是太尷尬了。
一時間，只有砂鍋突突的聲音，和火盆里木炭燃燒時噼啪作響的聲音。
但忽然，裴觀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葉晨。」
他這般叫着，聲音清淺，如初雪落地，安謐靜然。
葉晨覺得全身的細胞瞬間都活躍起來，蠢蠢欲動，都在等着他接下來的那句話。
他是不是想起來了？！
葉晨驟然抬眸，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爍着期待的光芒，看向裴觀景。
但裴觀景只這麼輕輕淺淺地叫了他這一聲，便再無言語。
「……」
等了片刻，原來裴觀景是等他坐下吃飯。
葉晨拿了墊子，坐在裴觀景對面，開始吃飯。
半晌，兩人之間一句話都沒有，只有葉晨一直低着頭吃着碗裡的米飯。
這年過得，比清明還安靜。
難道裴觀景不知道今天是除夕嗎？不會真的什麼都沒買吧？
最終，葉晨急得不行，恨不得去勒住裴觀景的脖子，嚴刑拷打逼問他到底買沒買！當然，他沒這個膽子，只敢在腦子裡想想。
論耐心，他實在不是裴觀景的對手。所以最後，葉晨還是抬起了頭。
一抬頭，就看到面前的裴觀景正笑得淡淡的看着他。
那真的是很淡的一個笑容，如同微月映照下的梨花，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葉晨覺得自己的臉又有開始發燙的趨勢。
他這是盯着自己看了多久？是自己臉上有東西嗎？
葉晨連忙擦了下嘴角，果然，有米粒沾在上面。哎呀，他這又是幹了一件大囧事啊！
可擦完之後，裴觀景還是那副模樣，笑得他心裡直發毛。所以最後，葉晨實在沒忍住，極力板着一張臉，聲音平平地叫了聲：「師父。」
拜託，自己都這麼一副正經臉了，裴觀景就千萬不要再笑了啊，師父大人，給跪了行不行啊。
但裴觀景還是維持着唇角那抹淺笑的弧度沒有變。然後他伸手遞過來一個油紙包。
葉晨懵然地接了過來。
觸手尚且溫熱，接着，熟悉的香味鑽進了鼻孔。
他驚喜地打開油紙包，發現裡面果然是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啊！以往每年糖炒栗子開始上市後，他都是一次買幾斤，就算吃到便秘好幾天也要堅持吃。
他對糖炒栗子絕對是真愛粉。
一包糖炒栗子成功讓他將剛才裴觀景笑得詭異的場面拋之腦後。
葉晨抬起頭，笑得雙眼彎彎，看起來極其甜美：「謝謝師父。」
他天生眼角向下，每每笑起來的時候，雙眼總是眯成一條縫。這樣的笑容極具感染力，旁人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快樂。
裴觀景看着他瞬間從板着臉的小老頭模樣變成明媚如花的笑臉，眸中的笑意也不由得更多了一些 。
今日，他前往城中的街道據點。
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來往的路人都行色匆匆，手中大包小包，皆是年貨。他這才恍然想起，原來今日已是除夕夜。
在來來往往的路人中，有一家三口格外引人注目。
丈夫手裡提着裝滿糕點和油包的籃子，夫人則穩穩地抱着孩子走在他身旁，孩子手中緊緊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吃得津津有味，小腦袋都顧不上抬一下。
看到這一幕，他不禁在想，或許小孩子都對糖炒栗子情有獨鍾吧。
之後，等他離開據點，路過城中的長街。
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年貨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
忽然，在各種叫賣聲中，他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叫賣糖炒栗子，香甜的氣息隨着寒風飄散開來。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在攤位前靜站了一會兒，望着那冒着熱氣的糖炒栗子，腦海中浮現出前天葉晨在軍營大門口離去時那沉默又尷尬的背影。
而今日就是除夕，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裡，給孩子買點東西，也算是身為長輩的一份心意。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一起過年。
往年，他不是奔波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就是獨自一人待在院子中，靜靜地凝視着那顆早已枯死的海棠樹。
思索片刻後，他伸手掏出錢袋，拿出幾枚銅板，遞給攤主，買了一包糖炒栗子。
就當是，就當是他作為師傅送給徒兒的新年禮物吧。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太願意承認，之所以買這包糖炒栗子，心底深處確實存了哄葉晨開心的念頭。
就像哄小孩子一樣，期待着看到他露出那種純粹而簡單的笑容。
而此刻，眼前的場景正如他所願。
一包糖炒栗子，便輕而易舉地換來了葉晨明媚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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