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裴觀景的聲音低沉而冷冽,如同鬼魅般傳進葉晨的腦海,沿着神經一路竄上脊髓。
葉晨心裡 「咯噔」 一下,瞬間改口道:「就是邪風入體,我只是換了個說法,裴大夫別介意啊,我這人說話習慣用自己的詞,沒有別的意思。」
「哦。」 裴觀景微微低頭,將鋸子遞給葉晨,「等下我用銀針封住他的血脈,你趁機用力鋸下,動作要快,軍中止血藥短缺,不能浪費太多。」
「知道了,裴大夫,不過我的力氣可能不夠。」 葉晨瞥了眼鋸子,面露難色地說道。
「讓我來。」 白色的簡易帘子突然被掀開,周老三居然還沒離開。他大步走進來,接過鋸子,在栓子的腿邊比劃着,問道:「從哪兒開始?」
葉晨看着周老三,手中舉着鋸子的恐怖摸樣,不禁想起了著名的驚悚恐怖電影——《電鋸驚魂》。所以,他真的不是來報私仇的嗎?
裴觀景瞧了瞧周老三碗口粗的胳膊,點了點頭,說:「你來也好,以你的力氣,能讓他少受點罪。」
接下來,葉晨用白酒給栓子的傷口仔細消毒,然後和周老三按照裴觀景的吩咐開始鋸腿。古代的工具並沒有現在先進,因此葉晨也做好準備打長久戰。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周老三一身蠻力,僅僅靠着這把鋸子,才幾分鐘就把栓子的腿鋸了下來。血肉模糊的截面里,血液脈絡清晰可見,白色的骨頭和骨髓流了一地。葉晨猛地轉過頭,捂住口鼻,蹲了下來。儘管他早做了心理準備,可眼前這血腥的場景,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半睜着眼,葉晨在裴觀景的指揮下,強忍着不適,給栓子上了止血藥,又一層一層地消毒、包紮。
等一切處理完,僅僅過了一個時辰,這場外科手術出乎意料地順利。只是不知道術後恢復情況如何,畢竟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很多人都死於術後感染,一切只能靠患者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周老三見慣了殘肢碎體,不像葉晨這般大驚小怪。最後,他還一手拿着栓子那半截鋸掉的腿,在葉晨面前晃悠,一臉無所謂地說:「等他醒了,你問問他還要不要這半截腿。」
說着,他雲淡風輕地把腿直接扔到了葉晨懷裡。葉晨圓溜溜的眼睛睜得極大,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用白布把栓子的腿包好,輕輕放到床邊,然後掀開白簾,匆匆離開小隔間。
裴觀景將這一切都聽在耳中。當葉晨懷裡被扔腿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少年那帶着驚恐的驚呼聲,但很快,他嘴角剛剛彎起的弧度又瞬間抹平。
「你今晚就搬到醫營,這裡正缺人手。」 裴觀景背對着葉晨,雙手叉腰,頭也不回地說道。
葉晨抿了抿唇,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葉晨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大部分東西已經被富貴和王祥子等人整理得差不多了。他背着比回來時還要單薄的包袱,與伙房的兄弟們揮淚告別,再次來到醫營。
之前見過的小陳給他帶路,一邊走一邊熱情地介紹:「這裡是學徒們住的地方,我們都住這兒,你的位置在那邊。」
看着牆角處陰暗、不透光的冷床鋪,葉晨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心中一陣發涼,他似乎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的悽慘生活。
小陳注意到葉晨情緒低落,好奇地側頭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怎麼了?」
葉晨搖了搖頭,有些猶豫地問道:「那個,我們四十多人住在一起啊?」
「是啊,不都這樣嗎?我們醫營住在一起才暖和,晚上才不冷,怎麼,你不習慣?」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住,挺新鮮的。」 葉晨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這裡和他念書時一個班級的學生住一起,也不過這麼多人了吧!
收好自己的床鋪,葉晨當天就正式上任,結果被臨時通知,派去給裴觀景當學徒。
「啊?」 葉晨疑惑地歪着頭,「為什麼是裴大夫?我想給劉大夫當學徒。」
「知足吧你!裴大夫可是京城裡來的名醫,還從來沒收過學徒呢,你可是他親自去伙房要來的人,要懂得珍惜機會,懂不?」 小陳一臉羨慕地說道。
葉晨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這種機會,我真不是很想要啊 。
喪着臉,葉晨又去找裴觀景。他倒是沒有過多為難他,反倒是給他安排了一些研磨藥材的簡單活,坐在板凳上,腳踩藥碾,一直來回滑動,枯燥乏味的日子就這樣一天過去了。
中途,富貴來送飯,還特意看了他一會兒。兩人聊了不短時間,最後,在裴觀景那看似親切,實則帶着幾分 「逐客」 意味的問候聲中,富貴無奈地拋下葉晨,獨自一人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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