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山下一陣清脆而急切的呼喊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玉峰、二哥,是你們在那裡嗎?」這聲音來自遠方,宛如黃鶯出谷一般悅耳動聽,但卻讓白玉峰和林寧的心猛地一沉,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他們僅憑這聲音便能斷定,來人必定是林秀無疑。此時此刻在場的眾人都是滿心疑惑,誰也想不明白林秀究竟為何會尋到此處。
原來前幾天林寧與林秀在盛京街頭偶然相遇時,由於林寧特意將自己易容打扮成了一個年邁蒼蒼的老者形象,林秀並未認出眼前的老者是林寧。林秀手中的花布不慎掉落在地上,林寧彎腰去幫她拾起花布。他脖頸上佩戴的胡雪吟送給他的那故玉觀音,隨着他身體的前傾,悄然從胸口滑落而出。這一幕恰好落入了林秀的眼帘之中。當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的那一剎那,望着林寧那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眼眸,林秀只覺得心頭一顫,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幾乎是在一瞬間,她便無比篤定地知曉了面前這個看似陌生的老人正是自己的二哥林寧!只因當時的盛京城內,大街小巷都張貼滿了懸賞捉拿林寧的告示。林秀深知此刻貿然上前與林寧相認,極有可能會令他身陷險境。於是,儘管心中萬般不舍,她最終還是強忍着淚水,默默地轉身離去,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待她返回家中之後,腦海里不斷回想着白天與林寧相遇的情景,心中暗自揣測着他此番來到盛京的真正目的。林秀猜想林寧恨楊岩入骨,他來盛京的目地一定是為了殺楊岩。因為害怕林寧有危險,所以林秀不顧自己有孕在身,叫下人備了一輛馬車,便急沖沖地趕往長白山。好在眾人行進的速度不是太快,林秀終於趕上了眾人。
林秀站在遠處,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從山上隱隱傳來的激烈打鬥聲。那聲音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衝擊着她的耳膜,讓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內心的擔憂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她深知可能是白玉峰或者是林寧此刻正身處險境,林秀焦急地朝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大聲呼喊起來。而此時,正在與敵人激戰的白玉峰和林寧,忽然瞥見楊岩轉身逃竄的方向竟然直直指向林秀所處之地,兩人臉色大變,驚慌失措地齊聲高呼:「秀兒,千萬不要過來!這裡很危險!」
林秀聽到白玉峰和林寧充滿關切與焦急的呼喊聲後,原本高懸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但腳下的步伐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行走在積雪深厚的山路上,每邁出一步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然而,對親人安危的牽掛讓她忘卻了疲憊與寒冷,一心只想儘快趕到他們身邊。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在雪地中一閃而過,眨眼間便出現在了林秀身旁。待林秀定睛看清楚來人竟然是楊岩時,心頭猛地一顫,一股寒意從脊梁骨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問道:「怎……怎麼會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面對林秀的質問,楊岩嘴角泛起一絲陰險狡詐的笑容,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冷笑聲。他惡狠狠地盯着林秀,咬牙切齒地說道:「哈哈,你這小丫頭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既然如此,就乖乖給老子當做擋箭牌吧!說不定還能救我一命呢!」話音未落,楊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搶奪過林秀手中緊握的寶劍。只見劍光一閃,冰冷的劍身瞬間抵在了林秀纖細白皙的脖頸處,鋒利的劍刃閃爍着令人膽寒的寒光。
林寧見狀心急如焚,他大聲喊道:「楊岩,你若是敢傷她分毫,我定將你碎屍萬段!」楊岩卻大笑道:「林寧,你若不想她死,就自斷雙臂。」林寧握緊拳頭,眼神中滿是憤怒。此時白玉峰也喊道:「楊岩,你放開秀兒,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楊岩好不容易又捉住了一根救命草,怎肯輕易放棄。他一邊拽着林秀向後退,一邊叫嚷着:"你們都不要動,不然我立即殺了她!"眾人眼睜睜看着楊岩挾持林秀越走越遠,卻無計可施。
突然,遠方的山巒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原本靜謐的雪山,瞬間被打破了寧靜。先是一陣低沉的轟鳴聲,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咆哮,沉悶而壓抑,像是某種巨獸即將甦醒。緊接着,遠處的雪坡上,雪層開始出現輕微的晃動,那晃動迅速蔓延開來。一大片雪體如洶湧的潮水般崩塌而下,無數的雪塊相互擠壓、翻滾,揚起漫天的白色雪霧。雪霧如同猙獰的怪獸,張牙舞爪地吞噬着周圍的一切。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袁月明和豪格從小便生活在北方,知道這是雪崩的前兆。袁月明大聲喊道:"不好了,這裡就要發生雪崩了,大家快點離開這裡。"眾人一齊向楊岩和林秀行走的方向跑去,遠遠地只看見林秀一個人坐在雪地上,她雙手痛苦地捂着肚子,楊岩卻早已不知去向。
原來,楊岩看着遠處山上雪霧瀰漫,恐怖的雪浪如洶湧的白色巨浪般滾滾而來,他驚恐萬分。他深知帶着行動不便的林秀一同逃亡,必然會大大減緩自己的速度,極有可能被從山上奔騰而下、氣勢磅礴的巨大雪塊擊中而受傷甚至喪命。眼看着身後的眾人並未緊追不捨,楊岩心念一動,毫不猶豫地將林秀拋在了原地,獨自一人拼命向山下狂奔而去。
白玉峰與林寧二人同時趕到了林秀身旁,迅速將她攙扶起來。白玉峰心急如焚,滿臉關切地問道:「秀兒,你究竟怎麼了?」只見林秀面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她雙手緊緊捂着肚子,表情因極度的疼痛而扭曲變形,艱難地開口道:「我的肚子疼得厲害,似乎……似乎是要生產了!」聽到這話,林寧不禁心頭一沉,急忙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雪崩眼看就要降臨,咱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兒!」林秀痛苦地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回應道:「二哥,我實在疼得厲害,雙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啊!」
此時,寒風凜冽,冰冷刺骨的雪沫如同無數細小的暗器一般,伴隨着狂怒的風暴肆意飛舞,狠狠地抽打在人們的臉上。那漫天飛雪鋪天蓋地,仿佛一張無邊無際的白色巨網,無情地籠罩着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每個人都覺得睜開眼睛都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視線被暴風雪所模糊,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世界。
就在這千鈞一髮、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關頭,毫格衝着袁月明扯開嗓子大喊道:「月明!雪崩就要來了!快跟着本王離開這裡!本王知道你是日月幫袁幫主的女兒,咱倆根本就不是什麼親兄妹關係!咱們返回盛京之後,本王定會誠心誠意地懇求父汗將你許配給本王,讓你成為本王的王妃!」袁月明聽聞此言,怒不可遏,俏臉漲得通紅,她義正言辭地怒斥道:「豪格!你還是趕緊逃命去吧!我袁月明身為堂堂正正的大漢子民,哪怕是死也絕對不可能委身下嫁你們這群野蠻無禮的蠻夷胡虜!」
站在一旁的肖天全見狀,連忙勸說道:「小妮子可真是不識好歹!豪格貝子,咱們沒必要在此與她多費口舌啦,時間緊迫,性命要緊,趕快逃命才是上策!」說罷,他便不由分說地拽起豪格的胳膊,急急忙忙地朝着山下奪命而逃。豪格心有不甘地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袁月明說道:"袁月明,你就在這裡陪着這些人一起死吧!"然後便與敦煌雙煞一同如同腳底抹油一般,風馳電掣般地向着山下疾馳而去。眨眼之間,他們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山之中。
此時,落在後面的白松鶴眼見着前面幾個人跑得沒了影兒,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扯着嗓子高聲呼喊道:「諸位好漢,請稍等片刻,千萬莫要丟下我一人不管不顧哇!」另一邊,白玉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二叔就這樣棄自己和林秀於不顧,獨自落荒而逃,不由得悲憤交加,聲嘶力竭地衝着白松鶴遠去的方向大喊道:「二叔,您怎能如此狠心,就這樣拋下您的親侄子不管不顧了呢?」可惜的是,白松鶴此刻早已被恐懼沖昏了頭腦,對於白玉峰的呼喊全然充耳不聞,轉瞬間便徹底失去了蹤跡!
正在眾人不知所措時,袁月明指着遠處的一個山洞說:"咱們先扶秀姐姐進入那個雪洞中躲避一下風雪。眾人趕忙攙扶着林秀往山洞走去。剛進山洞,外面的雪崩就呼嘯而至,巨大的聲響震得山洞都有些搖晃。林秀疼得額頭直冒冷汗,林寧和白玉峰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袁月明比較冷靜,她在王府中曾經見過接生婆給人接過生,忙指揮着叢蓉幫忙找些乾草之類的東西。可這冰天雪地的山洞哪有多少乾草,眾人把身上能脫的衣服都脫下來墊着。林寧用黑金短刀砍下一些白樺樹的樹幹點燃取暖。火光在寒冷的雪洞中閃爍。過了片刻工夫,雪洞中的溫度逐漸漸升高。林秀腹部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林寧原本正坐在角落裡,手裡無意識地撥弄着一塊石頭,聽到林秀的叫聲,石頭「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來,眼神中滿是緊張。白玉峰原本靠在洞壁上閉目養神,此刻也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而袁月明自己,原本揚起的嘴角也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着。隨後,他們便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迎接孩子的到來。林寧慌慌張張地跑去整理剛才準備好的衣物,想要給即將出生的孩子做襁褓,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衣物被他揉得皺巴巴的。白玉峰則趕緊去查看洞口堆積的乾柴,想着要保證洞內的溫暖,可他的腳步卻有些踉蹌,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袁月明則在一旁努力地回憶着之前在王府中聽接生婆說過的接生知識,嘴裡還念念有詞,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洞穴的角落裡,林秀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叫聲,袁月明讓白玉峰和林寧到洞口等待。兩人神情焦急地守在洞口外!此時遠處雪山的轟鳴聲依然不絕於耳。狂風呼嘯,漫天飛雪被肆虐的狂風吹得雜亂無章地飛舞着,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混沌的銀白。
雪洞裡,林秀正虛弱地躺在幾人用外衣鋪成的墊子上,她的面色早已被痛苦折磨得扭曲不堪,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肆意揉捏着。豆大的汗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她那蒼白的額頭滾落下來,瞬間浸濕了她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那頭髮一縷縷地貼在臉頰上,顯得狼狽又無助。林秀緊緊地咬着牙關,那原本紅潤的嘴唇此刻已經被咬得泛白,甚至滲出了絲絲血跡。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呼喊,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山洞裡迴蕩,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哀嚎。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與生命的誕生進行一場激烈到近乎慘烈的博弈。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仿佛是狂風中的一片落葉,隨時都有可能被無情地捲走。她的雙手緊緊地摳着地面,指甲都已經斷裂,滲出了斑斑血跡,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心想要將腹中的孩子平安地迎接來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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