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水蘇,宋不難同常見的幾位差人要更為親近些。鬼差每次不論是以何種方式出現,都保持着黑霧與斗篷的形象,偶爾遞來東西的手也被包裹其中看不真切。但宋不難總可以分辨出這次所見的鬼差是否是自己熟悉的。
他們隨着香火步入更深的黑暗,睜眼是鬼差靜靜站在身邊。二人坐起身,在失去色彩的屋中通差人對話,水蘇講述完最近的事與調查到的問題,鬼差伸手遞來兩張畫有符號的紙張,示意宋不難和那個辛夷佩戴在身上。
「哇,好久沒見到你了!」伸手接紙的宋不難興奮地握住差人的手,眼神中滿是快樂情緒。
眼前這位是宋不難最為熟悉的,第一次通鬼差親密接觸便是與他。那時的宋不難還不到五歲,重傷之後孤單單躺在陌生的黑暗夢境中,無助的小人兒不斷摸索卻找不到出路,最後在媽媽的呼喚中重獲光明。
可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家人的臉,而是一個黑漆漆的人站在床邊。他害怕又好奇,小心去問叔叔你是誰。其實他根本看不出眼前霧蒙蒙的黑色人影是男是女,但就覺得自己必須得叫他叔叔。
「你願意,為我們工作麼?」黑影說話的口氣毫無起伏,一陣冰冷從皮膚鑽進身體,惹得他鼻子發酸想要找媽媽。奈何只能看清自己是躺在醫院中,但周遭卻一個人都沒有。
「我要媽媽。」他委屈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說罷就看到黑影突然湊近,奇怪衣服下沒有人臉,只有更深的黑暗。小孩終究沒能忍住,哇哇大哭道自己要媽媽,眼前的黑影也僵在那裡,觀察好一會後轉身離去,說你終究無法拒絕。
自那天起,凡是被鬼差找到面前,不論是說話還是教他底下的東西,幾乎都是這位。宋不難對他逐漸熟悉,甚至有了專屬稱呼——黑哥哥。
宋不難幼童時期鬼差從未對這個稱呼表現出不滿,到他上了初中後,再這樣叫對方就一定會被巴掌拍頭。遲鈍的他直到高中,才後知後覺自己挨打的原因是鬼差大哥不喜歡這個稱呼。
「小哥你最近幹嘛去了?一年多了都沒見你來找我,其他鬼差大哥還都不跟我聊天。想死你了我。」紙條被隨意丟去桌上,宋不難張開懷抱就要跟鬼差來個親密接觸。
另外一位果斷後退,水蘇笑意盎然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景象,心想這等場面不能拍照留念真是可惜。被稱為小哥的鬼差毫無動作,等宋不難又抱又蹭的撒嬌結束才開口。
「忙。」哪怕只有一個字,宋不難也非常開心。他嘻嘻笑着,說自己這些日子都做了哪些事,像個小孩一樣將所有細節分享給對方。小哥從不拒絕,在宋不難說話時永遠會靜靜地聽着。最開始大家都覺得他肯定只是包容這個孩子的任性,後來發現這位是真的會記住那些話。
水蘇曾在一次合作後問這個同事,問他為什麼對宋不難如此特殊。鬼差只留個背影給他,答說他們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還有啊,我找到喜歡的人了!」宋不難說到這裡突然羞澀起來,扭扭捏捏地摸着臉。而水蘇感到一股視線向自己投來,他點頭回應是真的。顯然鬼差對他脫單這事非常看重。
「他的生辰,給我。」小哥突然的要求讓宋不難愣在原地,他為難撓頭,表示自己從來沒有問過對方這個問題。「我們昨天才確定關係。」他乾巴巴解釋道。
「去問,然後給我。」鬼差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睜眼正好是香燭燃滅的時刻。宋不難呆滯地望着自家天花板,完全不能理解鬼差突然提出的要求。
他問水蘇為什麼會需要這個東西,水蘇笑道:「他們肯定告訴過你,你未來的伴侶一定得是地府同意才可以繼續的吧。」
這話勾起了宋不難的回憶。在他青春期情竇初開的時候,某天幫忙結束後小哥同他說,如果有喜歡的人,一定第一時間將八字給他們,以此來確定是否為良配。而這十多年的時間,因為單身,宋不難講這句話完全忘記了。
「不——」他像條蟲子在地上扭曲打滾,「這要是說我倆不行怎麼辦!我剛得到的男朋友啊啊啊——」
面對耍賴的人,水蘇蹲下去輕敲對方腦袋,說怎麼對自己和辛夷連這點信心都沒有。「你們既然能在一起,必然是有緣分,別這麼悲觀。」
「好吧。」宋不難將桌上的紙條裝進口袋,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居然能說話了。他捏着明明還在隱隱作痛的脖子,驚訝地轉頭去看水蘇。
「你早上喝的水裡,我放了藥的。」水蘇仿佛三人小隊中的大家長,會在每個他和小沒照顧不到的地方考慮的十分詳細。宋不難無以言謝,從自己家冰箱中掏出瓶牛奶來,表示別客氣。
兩個人回到新生醫院的時候,正趕上吃晚飯。兩個人奔赴食堂,看到小沒辛夷坐在一起,並且桌上還有個讓他倆沒想到的人員。
明優坐在辛夷旁邊,端着碗湯對男人上下打量,小沒十分冷靜,更是最先發現他倆的人。
【快來,辛夷要被逼瘋了。】這句話配上小沒憋笑的臉沒有絲毫說服力。宋不難和水蘇互相對視,確定雙方都表現得並不是很想坐去那裡。小沒飽含深意地對宋不難使眼色,表示他再不過來一定會後悔。
「不是我說。」明優把湯吸的呼嚕嚕響,一點不影響她說話,「不難會喜歡你我還真不意外。他打小就喜歡你這一掛的,自己跟個營養不良雞崽子似的,所以中意所有比他壯實比他高大的人類。不過你倆到底成沒成?給個准信,我好回家跟我哥八卦去。」
辛夷並未作出回答,坐在旁邊的小沒嘴角抽搐,憋笑憋得臉色都開始發紅。站在後面的宋不難只覺自己人生灰暗,尷尬撓頭後僵硬地坐去旁邊,露出個笑容迎上明優的眼神,就看對方極其興奮地跑過來跟他擁抱。
「我還正擔心你這小子感冒了得去住院呢,現在看來不用啊,生龍活虎的。來來來給姐說說,跟這大個兒成了沒?」明優性格活潑大方,平日裡穿着打扮像個假小子,上次見還在跟明樺為了頭髮上剃紋路這事吵架,這次就已經染成紅色看着十分張揚。
宋不難低頭不好意思去面對辛夷,在她懷抱中弱弱點頭,將所有答案都包在其中。明優聰明,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滿意地點頭說道:「很好,孺子可教。來,想吃什麼?姐請你!這食堂的面味道很好,給你整!」
說罷起身就走,留下宋不難被其他三人行注目禮。小沒和水蘇眼神中滿是打量,辛夷的眼神他有些看不懂。「別問了,明優就這樣。」他欲蓋彌彰地解釋。
「她啥樣我們清楚,倒是你,藏得挺好啊。」小沒捏着嗓子陰陽怪氣開口。宋不難縮起脖子往辛夷那邊挪,試圖用他寬大的臂膀給自己一絲安慰。
男人也不多說什麼,將自己杯子的遞過來示意他先喝一點。「嗓子好了?」辛夷的杯中是泡的胖大海,宋不難清楚這東西就是給自己準備的,毫不客氣大口飲下半杯後回答說對,吃了特效藥。
「對了,明優怎麼會在這?」宋不難好奇地問。回答他的是小沒,男孩顯然也很無奈地答說:「我倆剛到食堂,她就從外面跑進來,先是抓着我噓寒問暖,緊接着開始盤問他,也不知道那些消息都是哪來的,反正十分犀利。」
「明樺跟我說的。」端着面的人順滑加入了對話,兩個大碗分別擺在他和水蘇面前,上面的澆頭看上去十分誘人。「他今天早上給千古哥來拿藥,順便跟我說了你們都在這,我就來看看。畢竟第一次認識叫劉星的,多少都得問候下嘛。」
「以及,你們不應該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麼。」姑娘笑得奸詐,搓搓手指提醒着他們。水蘇反應極快,將手機中那張照片遞過去,底下配上文字:在哪拍的。
此時的食堂中還有很多人,他們嘻嘻哈哈的動靜已經吸引了許多人注意力,雖然明優說這句話時已經壓低聲音,但還是有人慢慢靠過來。
姑娘輕輕瞟一眼手機內容,隨機大聲道:「嗷喲,我可沒興趣看你們小情侶之間的秀恩愛照片,我是過來看兄弟不是來吃狗糧的。你們都欠我一頓飯,周末要是放假,記得給我賠啊。」
辛夷觀察到湊過來的那位停下腳步,本想仔細觀察對方長相卻被宋不難攔住,桌下伸來的手按在他腿上,寫了個不字。明優更是機靈,抓起包起身就走,說自己晚上還約了朋友,明天再來找大家嘮嗑。
順便迎上那個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人,親密地打招呼並將人帶走。宋不難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明優晚上會聯繫他,到時候有什麼消息自己就轉發去群里。
「她很厲害。」辛夷能夠感覺到那個姑娘並不會只是一個簡單的財務,她的機敏程度跟他們幾人不相上下。宋不難聞言笑了,用筷子夾走小沒碗中的肉段後樂呵道:「當時你們上頭招我的時候,她排名可在我前面。」
「那為什麼會是個財務呢?」辛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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