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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十三
短短一條消息，將劉青青的困意完全嚇沒。她點開那張圖片，是米莉和一個男人的結婚證，上面那個男人正是當時郵件中出現的人。
她連敲一串問號過去，對面的電話直接就打過來。接起來後，是女人略顯疲憊的聲音。
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米莉的生活可以說就是放進小說里都顯得有些離譜。她和丈夫是通過相親認識的，礙於很多關係，她並沒有透露已經結婚這件事。在來到這家公司後，她發現這個選擇是十分正確的。在高強度競爭的崗位上，已婚未孕的人士面臨着格外大的敵意，她只要走錯一步，都可能會導致自己的事業受阻。
而她的丈夫，也在這樣的生活中逐漸崩潰，卻因為一場病查出了其他問題——無精症。在米莉眼中，這似乎是個好事，可放在老一輩的眼裡，這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她的母親和婆婆幾乎整日以淚洗面，就連原本恩愛的丈夫都變得陰鬱起來。她被夾在中間，明明自己沒有問題，卻好像成了最大的問題。
工作與生活的雙重壓力本可以承受，結果在某次出門的時候，老天爺讓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老公摟着其他女人。她跟了上去，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畫面。她沒有拆穿，只是冷靜地拍下照片，然後去酒吧里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回去，她將照片拿給男人看，得到的是一句：「你也可以試試。」
世界似乎開始崩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想要離婚，可牽絆太多。畢竟拋開這些髒事，他們相處得其實還不錯，至少在雙方家長看來，他們是老一輩眼中不可能離婚的模範夫妻。
所以，米莉也選擇了放縱。她似乎在和丈夫較勁，對方有幾個，她也要有幾個。丈夫找了什麼類型的女人，她就在身邊對標差不多款式的男人。比來比去，人妻這個屬性，被她物色上了林冉。
辦公室里出了名的顧家好男人，會在女友生理期時特地早早下班去準備食物，會在紀念日的時候買好花，會記住和女友有關的所有事情。在她眼裡，林冉就是一座高峰，只有把他征服下來，才能讓自己悲哀的婚姻得到一點光亮。
她嘗試了，她成功了。不同於女友風格的女人讓林冉的心亂了，男人的形象瞬間在米莉的心中變成了一灘爛泥。她甚至開始心疼那個曾經被寵着的女孩。所以，她開始纏着林冉，占據對方去做好男人的時間，在女生一定會注意並發現的地方留下痕跡，希望能被發現。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劉青青聽完米莉的敘述，意外地心裡沒有多少波動，只有好奇。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隨後傳來一聲嘆息，米莉說：「我無法被原諒，錯誤就是錯誤。我只是想告訴你，他現在，看上了另外一個女生。希望你……」
「別再被他騙了。」
掛斷電話，劉青青突然被心頭湧上的悲哀刺激出眼淚。她躺在賓館的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將這些日子裡積壓在心裡不願面對的情緒都翻出來，徹底釋放。
愛到最後會變成恨，恨會比當時的愛更強烈，會變成一隻怪物，將所有情緒都吞噬。有些人最後只剩空洞，有些人還會剩下報復的心思。劉青青剩下了報復和憤怒，想要生啖男人的血肉，將他的骨頭敲碎，做大自然的養料。
可冷靜下來後，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米莉。這個人雖然是最開始破壞了她的愛情的人，但從聖母的角度來考慮，她也是個可憐人，不是嗎？劉青青矛盾地唾棄着自己的聖母心，又很感謝這個姑娘還能在這種時候想到她來提醒她對方的真面目。
【如果你確定將我們的關係作為你反擊的證據，你也會受到傷害。】她給米莉發去消息，那邊敲敲打打了很久才回復。
【沒關係，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個孩子我和我的丈夫說好了，以試管嬰兒的名義告訴雙方家長，然後從這裡辭職，回老家。】
劉青青發現，似乎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行。包括那個要吃了自己的A。
哦，A。想到這個神奇的人，她還是覺得對方犧牲太大。明明只是幫自己查探消息，卻連清白都要搭上。可是從對方的沉浸程度來看，似乎是樂在其中。
十四
林冉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的繆斯，他的愛火，他那觸及靈魂的愛情此刻就在身邊。雲妙接受他所有在翻雲覆雨時提出的想法，少女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那般美麗。褪去衣物，雪白的胴體上只有在雪地里飛舞的蝴蝶。
他們的身體是那般契合，抵死纏綿時仿佛有人在波動他靈魂的琴弦，讓他不想停下也無法停下。他的精疲力竭，喚來少女的愛撫。他的兔兒顫抖着隨他而去，一併沉溺在愛河中。
上班時，他們則依舊保持着前後輩的關係。少女懂事地沒有暴露任何細節，只是他送的東西第二天一定會出現在少女身上。有女同事過去聊天，他可以聽到對方語氣中的驕傲。
和劉青青一點也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他的兔兒是向外綻放的花，將所有愛意都展露在陽光下。而劉青青則像是個盒子，樸素的外表，平平無奇的鎖，只會將所有東西都藏起來。
還有五天，還有五天她就會回來。到時候自己一定去表明心意，一定要給雲妙一個完美的身份。
夜裡，林冉懷抱着濕漉漉的兔兒躺在床上，鼻尖處滿是屬於少女的香氣。那纖細的胳膊摟着他的腰，似乎還沉浸在滿足的幻想中。貼近他的小腹隨呼吸忽近忽遠，上面還有剛才留下的吻痕。
「阿冉。」小兔這樣叫他，「我媽媽問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哦。」
聞言，林冉再度壓上姑娘的身體，目光灼灼地看着對方還帶有潮紅的臉，問她想說什麼。少女笑了，歪頭親吻他放在側邊的手，慢慢回答道：「我告訴媽媽，等下個月就帶男朋友回家。你可以麼？」
可以。林冉鄭重地承諾下來，告訴雲妙，自己一定會在月底來臨前，處理好所有事務，給她一個可以帶回家的男朋友。
承諾的吻落在少女的唇上，二人緊緊相擁，仿佛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與此同時，劉青青的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寫：到時間了。
十五
接下來的一切都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激發事件源自劉青青出差結束的第一個工作日，她接到要去給林冉公司送材料的任務。這是經理特地給她的，說是那邊的對接人點名要她去。
到了林冉公司，她就看到了堪稱精彩的一幕。
林冉跪在地上，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他面前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邊站着那個可愛的正在哭泣的少女。林冉臉上有着十分明顯的巴掌印，似乎是被人潑了茶水，還有茶葉梗掛在肩膀上。
負責接她的人見她在看，偷偷站在人群外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剛一上班，大家就發現新同事雲妙沒有來。經理找了兩趟後火冒三丈，畢竟沒請假沒說明也不上班，這是大忌。就在經理大喊要將對方開除的時候，辦公室里猛然出現一個女人，進屋直接喊誰是林冉。周圍人被嚇了一大跳，只有林冉老實站起來回答。
緊接着就被對方端起桌上的茶澆在頭上，一巴掌直接把男人扇得頭都歪了。女人氣得發抖，咬牙切齒地罵男人是個壞東西、爛黃瓜，居然勾引自己的女兒，還害得自己才24歲的姑娘懷孕。
林冉瞬間明白對方的身份，想要告訴女人自己和雲妙是真愛，卻又礙於沒和劉青青分手而無法開口。他的沉默算是印證了女人的話，四面八方的同事都向他投來不友善的目光，其中米莉的眼光更是複雜，充斥不屑與幸災樂禍。
雲妙哭着從外面走進來，小姑娘憔悴的模樣幾乎讓林冉心碎。他的繆斯在落淚，像是冬日的大雨將整個世界都冰封。他不管其他人的眼神，衝去女人腳邊跪下，幾乎是哀求女人別拆散他和雲妙。
這就是劉青青看到的一幕。女人被氣得笑出聲來，反問說：「拆散？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女兒在一起？你甚至有未婚妻！難道說我放在手心捧大的女兒是給你做情婦、做小三的？你花言巧語騙她，害得她未婚先孕，不是被我發現她身體不適，是不是得等生下孩子才讓我知道！」
孩子。林冉怔愣地看着雲妙，嘴裡喃喃道不可能。他確實在第一次之後的每次歡好中都沒有做防禦措施，可他和雲妙才認識不到半個月，怎麼會有孩子呢？
他看向自己的兔兒，紅眼的姑娘滿臉淚痕，表情充滿祈求，蒼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身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品嘗過繆斯的人，自己並不是第一個，可自己是最能夠接受的那一個。
林冉再抬頭，眼神中是對雲妙澎湃的愛意，他說是，自己是雲妙腹中孩子的父親，並且想要永遠做雲妙的丈夫。「至於您說的未婚妻，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的存在不會是小三也不會是情婦，只會是我的愛人，我的妻子。」男人的話擲地有聲，居然真有人信了。
劉青青瞬間明白自己被安排到這裡的作用。她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日子積壓下來的不愉快盡數釋放，學着電視劇中那些女性的樣子，衝進去對着林冉左右開弓。
「分手了是麼？沒有出軌是麼？」她的巴掌抽在男人臉上啪啪作響，且沒有錯過對方臉上的驚訝神色。
老早就準備好的材料在此刻發揮用途，她從口袋裡掏出那些出軌證據的照片，直接就撒在男人臉上。她也不顧什麼面子，配合着情緒輸出所有的事，順便有空對上小姑娘的眼睛，從中讀出轉瞬即逝的贊同後，高聲告訴她說：
「你被騙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沒有跟我分手，也沒有說過，而你也不是我們之間的小三，是小四！」劉青青早就打好腹稿的內容在此刻順利被說出，「他就是個出軌的慣犯，一邊在外面對別的女人演戲，回家還要給我演戲，甚至把情婦帶到我的家裡。現在卻在這裡騙小姑娘自己已經分手，你怎麼敢！林冉啊林冉，四年，你我四年的時光我都沒看清你是個衣冠禽獸，今天要不是被我遇到，你是不是還打算重婚啊？」
鬧劇在林冉領導出現的剎那來到高潮部分。雲妙聽罷她的話適時地暈過去，婦人心急如焚帶着女兒離開。林冉被熱心的同事控制在地上，任由劉青青當着大家的面悉數所作所為。只不過，劉青青刻意隱瞞了真正小三是誰，把照片裡的人像都打上厚碼。
而捶死林冉劈腿騙婚還喜歡讓人未婚先孕這件事，這就夠了。
領導冷冷看着林冉，丟下一句「你明天不用再來了」就轉身離開，走之前讓大家把這裡的垃圾打掃乾淨。劉青青也沒逗留，不悲不喜地離開這棟樓，沒有回家，直接奔着咖啡館而去。
林冉的母親和姐姐不知從哪裡也得知了這個消息，恨鐵不成鋼地攔下被所有地方掃地出門的林冉，瘋了似地打他。母親經歷過被背叛的痛苦，卻不料自己的兒子居然也變成這樣的人。
這個結果是劉青青想要的，而且她還很高興自己保護下來兩個女人的名聲。米莉她保護了下來，雲妙變成了受害者。可惜那渣男沒有得到家破人亡的懲罰，只是眾叛親離，似乎是輕了點。
車一路駛入小鎮，古舊的地方在太陽照耀下居然顯得活潑起來。有放學的小學生嘻嘻哈哈跑過，款式古典的校服與周圍氣氛融為一體，讓人心曠神怡。
咖啡館的門開着，阿星坐在椅子上吃着冰淇淋，只不過在這裡的人與外面看到的不太一樣。而A依舊穿着寬鬆的睡袍，香肩半露在櫃檯里做咖啡，見她進門，調皮又嫵媚地眨眼，問她開不開心。
此時的A和雲妙也完全不同，他就是個純正的男人，臉型、骨架甚至是皮相都不一樣。她走進去，接過讓人心心念念的咖啡，喝下肚後才覺得人變得冷靜。
她坐下，對上A的目光，問他事情到這裡是不是就結束了。
男人坐在她身邊，用手指輕點她的嘴唇，問她是什麼感覺。這句話帶着蠱惑，讓劉青青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吐露心聲。
她告訴男人，她還在憤怒，想要殺掉林冉。可心裡又覺得空空蕩蕩，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至於悲傷、懊悔甚至是可憐自己這種情緒完全沒有。她還是在恨，恨對方沒能死在自己手裡。可內心深處，有一點點不舍，但不是不舍林冉，而是不舍自己的四年時光。
「嗯……是正常的食物香氣。」A沒頭沒尾地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劉青青從自我剖析中清醒，看到眼前男人的眼睛在變化。
不止是他的眼睛，是他整個人都在變。從有實體的一個長相妖艷的美麗男人，緩緩變得朦朧，變得看不清是什麼，如同一團黑霧籠罩在眼前。而阿星根本沒在意這邊的事，只認真地品嘗着他的小蛋糕。
劉青青感覺到恐懼，對眼前這突然形成的未知生物感到恐懼，可手腳發麻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黑霧將她包裹。
冰涼滑膩的觸感碰到自己皮膚的瞬間，劉青青感覺自己心中所有的憤怒情緒都衝到頭頂，然後似乎是變成一根針從頭皮里鑽了出去。而隨着憤怒消失，她心中原本殘存的，對林冉那隻剩下百分之一的愛意，也一併消失不見。
林冉是誰？只是個死掉的前男友罷了。
劉青青不記得自己去過咖啡館，不記得黑霧，不記得阿星。她的記憶停留在自己當着所有人的面暴打了渣男後，林冉失業搬離自己的家，償還了自己的錢，甚至當着所有二人共同的好友的面向自己道歉。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林冉的母親，知道這件事後痛心疾首，想要打兒子，卻被活活氣死。
看着自己家中茶几上擺着的印有咖啡杯圖案的紙巾，劉青青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這東西從何而來。
將其丟進垃圾桶，看了眼手機，是好友發來的慶祝恢復單身的出遊計劃，問她要不要去周邊那個古舊的小鎮。
【好。】劉青青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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