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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這麼說來，我似乎確實是有聽過這種說法……」他神情飄忽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人有兩次的死亡，一次是肉體腐爛時，一次是被人遺忘時……」
「在世間，被人遺忘，就和死了沒有兩樣……而在此地，一旦遺忘，便是緣分斷絕……」他喃喃低語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抬頭望向我。「那，你呢？」
「我？」我挑了挑眉。「我怎麼了嗎？」
「既然這裡是無緣之地，那你也會『遺忘』嗎？」他不由得滿臉疑惑。「可是，我覺得你似乎記得很多事？甚至連我已經遺忘的部份都還記得……因為你是渡船夫，所以是特例嗎？」
「不，我之所以會記得，純粹是因為這些記憶不屬於我。」我淡然答道。
「咦？」他面露不解。「不屬於你？這是什麼意思？」
「畢竟，我所知道的記憶，都是屬於這個空間的。凡舉曾經來此搭船的亡者、曾經在此發生過的事情……等等之類的，全部都是屬於這個空間的記憶，就連我也只是身處這份記憶之中的一部分而已。」
「那，你的記憶呢？」他問。
「嗯？」我不解地歪頭看著他。
「關於你自己的記憶呢？」
「我？」我霎時茫然，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思索良久，我淡淡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為什麼？這樣不是很奇怪嗎？」他似乎有些為我打抱不平。
「會嗎？」我倒是不以為然。「畢竟我只是個擺渡人啊。」
「但是，在這之前，你應該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吧？既然如此，就應該多少會有自己的過往才是啊？」
「也許吧？」我摩挲下顎思索了會兒。「不過，既然在無緣之地待久了，遺忘了也是很正常的啊。」
「包括自己嗎？」他頓時顯得有些茫然無措。「不只是忘了別人，甚至也會把自己給遺忘、什麼都不剩嗎？」
「嗯，當然。」我仍是無謂地笑著。「畢竟是無緣之地啊。」
他一臉愕然，訥訥無語地看著我。
「……為什麼你能那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因為我沒有屬於我的記憶啊。沒有緣分，沒有牽絆，什麼都沒有喔！」我漠然一笑。「現在的我，就只是個擺渡人而已。」
他倏然沉默，似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後悔了嗎？」我平靜地看著他。「要是感到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喔。」
「我……」他一貫波瀾不興的表情顯露出了難得的掙扎。
「趁現在還沒有完全遺忘、還能夠保有『自我』之前，回世間去籌措渡船資吧。」我幽幽地開口勸戒。「要是你再繼續這麼躊躇下去，到時候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喔。」
「我……」
可他即使滿腹糾結不休，卻依舊堅持駐足不動。
他的行為令我真心無法理解。
「我說，究竟是什麼理由讓你如此猶豫不決？」
只見他眉間緊蹙，面露苦澀地望著始終朦朧不明的冥河河面。
「抱歉，我只是……必須再好好地想一想……再好好地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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