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第一次遇到江城,是六年前的小魚港口,最初捕撈她上岸的人是打撈隊。
六年前,有一架飛機發生事故,在空中爆炸,墜機而亡,而小魚港口就是飛機墜落的地方。
薇薇還記得那一天,天空轟的一聲巨響,它從海底浮上去看,天上一陣黑煙,飛快地墜落了一架飛機,物品從天而降,紛紛墜落海洋,一塊懷表飛快地落下,掉在了她的殼上,將她的殼敲得生疼,也敲開了她和江城相遇的契機。
懷表中有一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少年眉清目秀,鼻何高高的,像油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因為緣分,江城一見到她,就毫不猶豫將她帶回了家。
他們在一起六年了,父親過世那一年,江城十八歲,而那一年,母親改嫁,他從高中畢業到大學畢業又到進入社會,一直和薇薇在一起。
江城倒在床上,看着空蕩蕩的水族箱,仿佛還能看到薇薇在上面爬行的身影,他想起大學時同學說的話。
「你養那隻烏龜的架勢,不像在養寵物,簡直像在供祖宗。」
他伸手覆在雙眼上,薇薇你到底去哪裡了?
要是你沒走丟,我也不會關注另一個和你同名的女孩,好想撬人牆角,但撬人牆角這件事,簡直就不是人做的。
江城思來想去,決定辭職,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
江城離開了蹦極活動點,去了他媽媽的公司。
因父親的過世後,沒多久母親就改嫁他人,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和媽媽的關係如履薄冰,最差的一個階段,甚至已經到了一見面說不上三句話就要掀桌的地步。
江城去公司的第一天,媽媽就含淚將自己的御用秘書給了他,任是瞎子,也看得出她這是準備將公司交給江城了。
「城城,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媽媽的秘書,當然,媽媽相信你自己也可以做得很棒。」
江城沉默良久,伸手抱了抱媽媽:「媽,我會加油的。」
媽媽一下淚奔了,眼看老總要失態,秘書趕緊提醒她:「要開會了,這次何小姐也會來。」
江城沒想到會在公司見到薇薇,他作為繼承人正式加入管理部門,而她是公司旗下負責娛樂項目的安全顧問。
會議廳內,四目相對,她不閃不避,而江城移開視線,低聲問媽媽的秘書;「她是誰?」
「她啊,」秘書說,「安全顧問嘛。」
所謂的娛樂項目的安全顧問,打個比方來說,就是親身體驗一下蹦極、高空滑翔、過山車、摩天輪等刺激驚險項目,有無安全隱患,是否可玩,適合何種群體等問題。
秘書和他說,何薇薇是公司客戶一個朋友的妹妹,安全顧問這個體驗性質的職位最初其實是沒有的,她也不在一個公司里坐班,在很多公司都掛了名,一年來不了幾次做報告:「你能遇到她也是巧,剛好輪到她體驗到我們公司了。」
也是那一天,江城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薇薇,何薇薇。
她的家庭關係很簡單,只一個哥哥,叫何和合。
江城:「……」
所以不是男朋友打女朋友,而是哥哥欺負妹妹嗎?
那天下班,江城攔住了她:「你哥打你的事你父母知道嗎?」
再見他的喜悅沖昏了薇薇的頭腦,她沒有深入去想,便實話實說了:「我們父母早就不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何和合的父母據說也早就過世了,這樣不算欺騙吧?
但薇薇沒有想到,江城將這件事捅給了警察朋友,以至於那段時間,何和合總被請去警察局喝茶,被教育要當一個三觀正確的好孩子,最後還有心理醫生給他檢查,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變態了,或者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每每對上何和合哀怨的眼睛,薇薇就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為了她,讓他變成一個變態,這怎麼好意思呢?
在連續一個多月的強制教育之後,何和合終於「洗心革面」,成了一個尊老愛幼再也不打妹妹的好哥哥,而做了好事的江城,則開始放開手腳追薇薇。
江城幾乎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拿來和她糾纏在一起,他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出去找烏龜。
江城斷斷續續地和薇薇說過去發生的事情,父親、母親、烏龜,現在的公司,她簡直是他肚子裡的蛔蟲,能夠輕易理解他每一個眼神和小動作,就是,她很少和他發生肢體上的接觸。
發現她的體重異於常人是一次偶然,江城帶薇薇去小魚港口。
「這是我和烏龜薇薇的初遇地點,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以為是我編造的謊言,但就算你這麼想,我還是想帶你來看看。」
「怎麼會?我又不是沒去過你家,也不是瞎,怎麼會看不到你家的水缸和飼料…啊!」
雨後的港口太滑,她一不小心掉了進去,江城伸手去拉她。
「薇薇……」
噗通兩聲,兩人齊齊掉入了水中。
她嬌小纖弱,看起來頂多八十多斤,這樣的小姑娘他平時一手提一個都不是問題,可他卻被她拉得掉了下去…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就窘迫的兩個人,還被岸上的人圍觀了。
「跳河自殺啊!殉情啊!救人啊!」
於是,噗通噗通,接二連三的人齊齊跳下水來,要救他們這對小鴛鴦…
他們被人拉上岸後,江城幫薇薇擦着身上的水滴:「你的體重是怎麼回事?」
她微微駝着背,仿佛身上青着一個重重的殼:「如果我的體重異於常人,你會不會嫌棄我?」
怎樣叫異於常人?
那一天,江城在體重器上看到了薇薇的重量,兩百多斤的女孩,幾乎是兩個他,他詫異,薇薇從體重器上走下來:「從小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一瞬間,一個荒誕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她好像,一個背着龜殼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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