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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萬彩禮下的瘋女人
墨書 Inktalez
我盯着鏡中自己腫脹的臉頰，指尖撫過那道被沈明遠扇過的五指印。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這是立冬後的第一場雪。
窗台上凍裂的護手霜管口滲出乳白汁液，混合着冬天的灰塵與蕭條，冷暗的燈光照射着結婚照里我的手捧花，裡面玫瑰好似褪成鐵鏽色。
樓下傳來女兒沈念咯咯的笑聲——大姑姐又送來進口糖果與洋娃娃，包裝紙簌簌作響的聲音像毒蛇爬過地板。
一切與我毫不相干，我叫林晚秋，我是沈明遠花20萬彩禮買回來的。
剛剛，因為與大姑姐吵了架，就被沈明遠扇了一巴掌。這十年，他還從未對我動過手，可是他最近越來越冰冷了。冰冷的我自己都不像個活人了。
可能是我不能生了吧，自從生了念念，我便傷了身體，再也不能生了。
大姑姐總是攛掇沈明遠與我離婚，找個能生兒子的，沈明遠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和大部分農村男人相比，沈明遠，不抽煙不喝酒，不嫖不賭，是「遠近聞名」的好男人
但是與沈明遠過的這十年，我活的毫無尊嚴，我沒有地位，沒有財富，沈明遠掙得大部分錢從不上交，他怕我把錢給了我娘家。
每月初五，他會扔給我十張紅鈔以充家用，紙幣飄落的樣子像極了那年婚禮上撒的玫瑰花瓣。
明面上是我在當家，其實捉襟見肘，一到月底，幾乎沒錢用。
這時，沈明遠的姐姐沈明玉便會大包小包招搖過市，來看望念念，然後給兩個小錢給念念，念念便會高興的上竄下跳，親親她的姑姑，好不親香。
沈明遠的存摺都在沈明玉的手裡，她當然可以假大方了。
「唉呀！弟媳婦，你的臉怎麼了。」
沈明玉揚着她那尖銳的笑容又來了。
我知道她在嘲笑我。我無所謂，因為我很快就要解脫了。
「還能怎麼了，被你弟弟打的唄。」我並未像往常那樣遮掩。
沈明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唉呀，我這弟弟，平日裡最是和氣不過的，怎麼會打人呢，我等下好好說說他。」
我不以為意，轉過身睡懶覺。
沈明玉還在那假惺惺地說着場面話，我卻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我這些年被蒙蔽的生活，看似純潔寧靜，實則冰冷刺骨。
我記得那年也是這樣冷的天，我穿着婚紗，在家中待嫁，父母忙着清點彩禮，我摸着我逐漸隆起的小腹，心中充滿不安，卻騙自己說：沈明遠會待我好的，大家都說他是個會疼人的。
可是我卻忽視了角落裡他的鐵青的臉色。
悔不該輕賤自己啊……
……
等沈明玉終於離開，我起身收拾行李，把一封信和一些重要的證件和僅有的幾件值錢首飾放進一個舊皮箱。
傍晚，沈明遠從豬場回家，一進門就感受到到屋裡飯菜沒做的冷清味道。
他皺着眉頭，大聲喊我的名字。
我從房間走出來，平靜地看着他。他看到我臉上的傷，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漠，質問我為什麼不做飯。
「我不想做了。」我淡淡地說，「我要離開這裡。」
沈明遠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林晚秋，你能去哪？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這家裡的錢都是我掙的，你吃我的用我的，還想走？」
"嘁，你以為帶着那點破爛就能活？"他扯開我的舊皮箱，結婚時的銀鐲子撞在水泥地上發出脆響，卻並未發現箱底的信。
他罵罵咧咧的走進廚房，開始自己做飯。
窗外的雪忽然停了，月光潑在冰封的河面上，遠處傳來破冰船沉悶的汽笛。
我踩着厚厚的積雪慢慢的走着，咯吱咯吱，好像心跳的節奏，我撲通一聲跳進河裡。河岸的蘆葦劇烈搖晃，驚飛的水鳥掠過我腫脹的右臉。
懷裡的棉襖浸了水越來越沉，就像當年被迫咽下的二十萬彩禮。
月光在冰面劈開一道裂縫，我看見十五歲的自己站在對岸，她梳着出嫁前的麻花辮，裙擺上還粘着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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