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牠取名叫「玄」。
玄是個好奇寶寶,喜歡滿山到處亂跑。而牠所到之處,會讓原本狂躁騷亂不已的怨氣變得沉靜許多。
嗯,雖然只是隻幼獸,但多少還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我決定先從毀損程度比較沒那麼嚴重的石獸開始修復起。畢竟毀損太嚴重的拼不拼得起來都還是個問題,就暫且先不管了。
而玄在閒來無事時,會跑來我的身邊膩著。
「嘎噢?」(妳在做什麼?)牠一臉好奇地歪頭看著我。
我正在研究手中碎塊拼湊起來的契合度是否正確。
「幫你增加同伴。」我隨口回答。「你巡邏完了嗎?」
因為玄確實有鎮壓怨氣的能力,所以我讓牠每天固定在山道與伏魔洞附近跑跑,待怨氣較為平息之後,我淨化起來也會相對比較輕鬆,還能順便讓牠幫忙注意是否有人闖進亂葬崗裡來,我也好能有個應對。
畢竟在牠醒來沒多久的某一天晚上,我正巧走了大運,居然一次對付三隻走屍。
我使用風縛的準度與持續力還不太夠,雖然順利先束縛住了其中兩隻讓他們動彈不得,但另一隻的行動太過迅速讓我連連失手,在這種情況下我也無法分心詠唱淨化之刃先解決另外兩隻。
就在我差點被襲擊得手的剎那間,玄突然邁著牠的小短腿衝了過來,對著那具走屍一聲大吼──
「嘎吼──!」
不同於牠平時囝囡的奶聲,那是一聲扎扎實實的獸吼,彷彿整個空間都能感受到那股能量的震動。不只那三具走屍立即僵住不動,就連原本還在附近徘徊不歇的遊魂也瞬間全都躲了個乾淨。
那聲獸吼的震懾力著實非凡,但也讓玄縮回石像中睡了整整一天才又出現。
而我比較擔心的是那道聲響不知傳了多遠,是否會造成山下居民的騷動,進而派人入崗來查看?
畢竟要與人應對還是比較麻煩的,而且我也不知道究竟該從何解釋才好。
雖說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但我還是無法就此放心……
看樣子,為了以防萬一,也許還是得先替自己想好一套說詞才是。
「嘎噢!」(巡完了,沒有發現異常!)玄一臉開心地朝我邀功。
「嗯,很好很好。」我敷衍地往牠頭上隨意揉了兩下,繼續專注於手中的碎塊。
這次的這尊石獸位處於另一邊,和玄鎮於不同方位,距離有點遠。雖然被劈了半身,但因為碎塊較大,感覺要拼起來應該不難。唯一的缺點是:很重。因為每個碎塊都至少有巴掌大,光是要拿起來比對都很耗力。
雖說可以用御風來凝聚風力幫忙支撐減輕重量,但那樣會消耗靈力,所以能夠自己來的話我就還是盡量靠自己動手。
畢竟饅頭被我消耗到只剩半顆了,必須省著點。
雖然曾經好奇過喝水是不是也有補充靈力的功效……結果事實證明,喝水純粹是維持身體機能,口渴了就喝,與靈力值的補充毫無關係。
真遺憾。
「嘎噢?」(等牠醒來會陪我玩嗎?)玄歪頭看著眼前殘缺不全的石獸。
「嗯,到時候你們要好好相處喔。」我頭也不抬地回應。
嘖,不是這一塊,換一個。
「嘎噢!」玄高興地應了聲,一臉乖巧地在我身旁趴下,靜靜看著我作業。
沒一會兒,大概是覺得無聊了,牠又再度起身跑走。
「嘎噢!」(我先自己去玩,等牠醒了再叫我!)
……真是個精力旺盛的孩子,一刻也閒不住。
瞥了眼牠迅速跑走的背影,我無奈笑嘆,繼續和手中的石頭奮鬥。
※※※
……算了,今天的手感實在是不太順,就暫且先到這裡吧。
我有些喪氣地放下手中怎麼也湊不起來的石塊,深吐出胸口積鬱的悶氣。
隨意揉了揉痠疼的肩膀,我起身慢慢朝伏魔洞的方向走去,打算先休息養精蓄銳,接下來才好應付漫長的夜晚。
然而,在尚未抵達伏魔洞口的一段距離外,我驀然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聚集於前方的遊魂們。
這群孤魂與死魂其實在白天也是會出來飄盪的,只是白天的時候他們大多都顯得比較沉靜,不太會發出聲響,直到入夜之後才會一個個開始鬼哭神號。
但,看到他們如此大陣仗的聚集在伏魔洞前倒還是頭一遭,而且有些還不是單純的魂火型態,而是形化為原本的人貌。
發生什麼事了?
我放緩腳步靠近,發現他們的目光全都呆滯地望著同一個方向,我也就順著看了過去──
只見一道天光從厚重的雲層間破出,照進了陰森幽暗的亂葬崗頂,而那道耀眼純淨的光芒,正巧灑落在那棵欒樹上,讓那棵欒樹彷彿自帶了炫目的閃光特效,在這陰晦森然的空間中形成了一幅異樣唯美的光景。
「……老身的魂魄被囚困於這亂葬崗中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一直都在此地的怨氣浸染束縛下不得解脫……」一名老媼低喃自語著。「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此等景象……」
「被怨氣壟罩不散的亂葬崗,竟也有能照入天光的一日………」
「這是否表示,即使是罪孽深重的我們,亦尚未被天道所捨棄嗎?」
我站在一群遊魂之中,與他們看著相同的景象,默默聆聽著他們聲聲幽怨的哀嘆。
「姑娘。」其中一人忽然轉身朝我搭話:「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默默看著妳獨自一人不斷設法淨除此地的怨氣,本只覺得妳是徒勞無功,如今看來,倒是我們錯了……」
「此地已被玄門百家遺棄許久,一昧地鎮壓封鎖只會讓怨氣越積越深,卻仍沒人願意理會我們……」
「如今,既已證明天道並未捨棄此地,那麼,可否求妳垂憐,為我們渡化一程呢?」
瞬間,數十雙眼睛一道巴巴地看了過來,讓我乍感頸後汗毛直豎。
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我力持平靜地開口:
「關於這點,自然是沒問題。」
雖說我淨化怨氣純屬個人行為,並非是特地為誰而做。既然他們願意自己離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否則繼續待在這裡徘徊不去,最後也只會被怨氣浸染成凶靈而已。
「倘若你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就由我送你們上路吧。」
看著他們原先緊繃的臉一個個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我調整了呼息,開始詠唱起淨化之術。
隨著靈光的擴散淨化,他們一個個面露安詳地消失,待詠唱完畢後,周圍已是空無一魂。
「謝謝……」隱約間,似乎聽到最後離去的男孩悄聲對我說道。
我長吁了口氣,抬頭對著虛空輕聲道:
「請好好安息吧……」
「嘎噢!」玄興奮的叫聲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我忍不住用力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我都還沒來得及沉浸在情緒裡好好緬懷一下啊!
我面帶無奈地轉頭看向遠處,只見玄邁著牠的小短腿一路跑過來,卻赫然發現──
牠的身後,竟還跟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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