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最後一天,塔吉古麗又給阿依霞木打電話:「今天我和我家老巴做東,單獨請你們兩個!你們要是敢不來,我就帶老巴去你家!」
秦之劍真怕這個瘋女人再做出什麼瘋事情,開車拉上阿依夏木去了天上人家。
不過還好,見面之後塔吉古麗拉着阿依夏木說私房話去了,巴圖海拉着秦之劍在他的辦公室喝茶。
不知道是有感而發,還是確實沒有發泄傾訴的對象。
這個一直被秦之劍所討厭的老巴好像是悟透人生一樣:
老弟,我知道你是一個驕傲的人,打心眼也看不起我這種貨色,說實話,以前呢,我也看不起你們這種人,窮嘚瑟。
但是,我現在悟透了,人這輩子就跟這杯子裡的茶葉一樣沉沉浮浮,就像喝茶一樣端的起放的下。
前半輩子我有多得意,現在我就有多悲催。
多少年來,我不是酒場上馳騁,就是在女人肚皮上縱橫!
但現在的我,除了錢,窮得連靈魂都當掉了。
我家是大西北的,小時候窮到什麼程度呢,全家人到冬天只有一身棉衣裳,誰出門辦事了誰穿,其他人只能窩在窯洞裡的炕上,套句戲詞就叫「走的快了攆上窮,走的慢了窮攆上「
我十五歲跟着二叔從大西北出來討生活,撿紙殼、回收廢舊報紙都被成幫結派的「破爛王」的手下打爛腦殼。
再大一點到工地搬磚頭、運水泥,一天下來,泥沙混着汗水能在身上結成厚厚的一層殼。
我覺得,窮是一切惡的根源。
工地周圍也有專門服務農民工的「小姐」,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都有,一次10塊20塊不等,他媽的,我的第一次就是被一個40多歲的老女人給奪去的。
完事了,她還把我身上剩下的半包煙、十多塊錢全都摸去了,她說她男人沒了,家裡四個孩子,大孩子和我大小差不多,一家老小都靠她養活。
當小工的時候我一個月掙90塊錢,我抽九分錢一包的火車頭,我給工頭買一塊錢一包的老黃皮,買了整整三個月,工頭給我調成了大工,一個月掙150塊錢;我請工頭去休閒、洗腳、按摩……後來拉了十幾個人出來自己帶班。
……
22歲那年,我已經是在外面混得「人模狗樣」了。
我的錢都是靠着下力氣和身上越來越少的「人味」換來的。
這一天,我正在給工人們派活,看門的老頭氣喘吁吁跑過來:「巴工,門口有人找,說是從你老家來的。」
誰會找我?
這些年,除了定期匯錢,我很少回西北的老家。
小時候的窮和苦,讓我怕。
我揮手遣散工人上工,跟着看門老頭來到大門口,怯生生站在那裡的竟然是周紅紅。
周紅紅是村長的女兒,和我同歲,也是我小學五年的同桌,人長得恬靜淑雅。
村長也是村霸,因為我摘了生產隊一根黃瓜,他扇了我一個嘴巴,打小我就恨他。
街里有個五保戶,周紅紅從家裡拿點鹹菜、窩頭接濟老人,被她媽發現後,撕拽着頭髮好一頓打:「加上你兩個哥哥,咱家五張嘴還不夠吃呢,你個賠錢貨還偷家裡東西給那個老棺材瓤子!
我撕了你的爛x……」
言語惡毒得讓人聽不下去,誰的娘能這樣罵自己親生女兒。
叔叔大嬸們說,百年之後要是村長兩口子能夠善終,也是女兒周紅紅給他們積的陰德。
在學校,周紅紅和我共同趴在同一條水泥桌上,有一次,她把煮雞蛋偷偷給我掰下一半:「海哥,這邊有蛋黃,我不喜歡吃,給你吃吧。」
那是雞蛋啊!怎麼還有人不喜歡吃呢?
這是我多少年裡,吃過的最好的吃食之一。
2
「圖海哥!」看見我,紅紅弱弱地喊一聲,眼淚順着面頰淌了下來。
我問:「紅紅!你怎麼來了?」
她抹下眼睛:「我……我家裡……過不下去了!」
工地食堂,看着紅紅大口吃着澆了肉滷的撈麵條,我轉身對做飯的婦女:「秋嫂,再給我妹來一碗,多澆滷子!」
兩碗面下肚,紅紅黃白的面孔有了些許紅潤。
我這才發現,當年那個少言善良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以我「閱女人無數」的眼光看,該凸的凸了,該翹得翹了,膚色稍微有點黑,但那是干農活和不施脂粉的原生態美……
看我放肆地打量她,紅紅臉紅了。
她說,他爹沒了。
然後就是她媽病了,她的兩個哥哥早分家單過了,日子恓惶,根本顧不了身體越來越差的老娘和妹妹。
實在沒辦法,她去我家要了一個地址,來省城找我了。
我心裡的那團邪火越燒越旺。
晚上,飽飽吃了飯,又洗了澡的紅紅在我的屋子裡給我講最近發生在村里和她家的事情。
開始,她說,我聽。
後來,她靠着我說,我抱着她聽。
再後來,我抱着她睡在一起,腦子裡是半拉雞蛋和村長兩口子交替閃現的情形。
紅紅眼裡有淚,我不知道是第一次的痛楚還是歡娛。
我自己也不知道隨之到來的,是我報復的快感還是愛的濃情。
3
這一次,我幹了我想幹的事。
我留她住了三天,每天晚上都情緒激昂、戰鬥力十足
第四天早上,我從她的臂環里掙出來,儘可能讓自己道貌岸然一些:「妹子,我給你拿兩百塊錢……把你送到車站,把車票給你買上。」
我很渣地沒說要娶她,沒說要對她負什麼責。
紅紅囁嚅:「哥,我想留在這裡幹活,工錢你看着給就行!」
我指指做飯的婦女:「妹子,咱這裡只有秋嫂是女的……」
她猛地揚起臉:「哥,讓我跟着秋嫂做飯也行啊!」
我狠狠心:「不行,你得回家,回去後你問德子大娘,要是她同意你在這兒,咱們再說。」
她也沒有要求我娶她,沒敢說讓我負責。
我們是什麼關係呢?這算什麼?
我給紅紅拿了兩百塊錢,又帶她在商場買了一身新衣裳,送她上了回安南的長途車。
我愛她嗎?只是饞她的身子吧。
我恨她嗎?也不是,村長是村長,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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