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親王府抬出了一箱珍珠瑪瑙,才請到深酒巷的神醫郁小瑤。
不是她貪錢,她真心實意地表示醫術平庸,就差沒當場治死個人給他們看看。結果榮親王府的人卻以為她謙虛,出價越來越高。別說看病了,就是買下她都綽綽有餘。
「謙虛個毛啊!」郁小瑤在心裡暗罵。
她不過是照本宣科配了一服藥,誤打誤撞治好了某條奄奄一息的流浪狗,結果經過父老鄉親們的口耳相傳——俗稱謠言,她搖身一變,成了起死回生的神醫。
神醫?那是她未來十年的奮鬥目標,目前她和這個稱呼沒有半毛錢關係。
她被半請半搶地抬進了榮親王府。
在郁小瑤的想象中,她應該清高而不屑地掃過一箱箱金銀珠寶,面對拖着羸弱身軀親自前來求醫的榮親王冷習凜,冷冷地說:「對不起,本神醫素來不醫親王貴胄。」
然後徐徐掀開面紗,在眾人驚艷、冷習凜懊悔的目光中淡淡道:「沒錯,神醫郁小瑤就是我。」
而不是現在這樣,在冷習凜的床榻前手忙腳亂地翻着那本她剛剛學了一點皮毛的《神醫是怎樣煉成的》。
將她請過來的冷習凜的未婚妻蘇紫檀殷切地望着她,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則心懷鬼胎地望着她。
好吧,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尷尬的場面。想象力豐富的可以認為這是一個下堂妻歷盡千辛萬苦華麗歸來報仇的故事。很顯然,丫鬟婆子們都是想象力豐富的人。
在她依葫蘆畫瓢給冷習凜施針的時候,丫鬟婆子們齊齊叫出了聲。
她本來心裡就有點虛,被她們一叫,手一抖,扎錯了位置。她估摸着,這一針下去,就是豬都會痛得醒過來。但冷習凜沒有醒,不是說他皮比豬厚,大約他真是病入膏肓了。
不過扎在夫身,痛在妻心。蘇紫檀心疼得叫起來,但她對神醫有盲目的崇拜,自然將責任歸咎在下人身上:「你們都給我出去,別妨礙神醫。」
然後她對郁小瑤說,「宮裡的御醫一點用都沒有,都被拖出去打板子了,相信郁神醫不會令我失望。」
郁小瑤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怎麼覺得這話壓力那麼大呢?
可是還別說,這蘇紫檀和冷習凜還真是絕配,就跟烏龜王八似的,他們倆要是不湊成一對簡直要讓人不相信愛情了。她做王妃的時候,冷習凜的口頭禪是:「郁小瑤,你太令我失望了。」最後,他太失望了,就把她給休了。
休妻的理由是無所出。
「無所出個屁啊!」郁小瑤在心裡憤憤不平。
她又不是那誰誰誰,踩個腳印就有孕,也不是那誰誰誰,自己睡着睡着肚子就大了。
冷習凜是親王沒錯,但這是一個有法制的社會,皇帝也不能想休誰就休誰來着。
她寫了一紙狀書,寫的時候自己都感動得痛哭流涕。如果當年竇娥有她這份才華,就不會冤死了。
結果,惡勢力一手遮天,這份狀紙落到了冷習凜手中,他在休書上又加了一條——紅杏出牆。
沒錯,就是紅杏出牆!
那王爺多不容易,為了休她,不惜給自己扣了一頂綠帽子。
那可是鐵證如山,證據確鑿,郁小瑤到今兒都記得。她和某個不認識的姦夫在床上被捉住了。
那姦夫聲淚俱下,表示受王妃勾引,那誠懇的勁兒叫她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獨守空房太久,夢遊着扛了個男人回來?
冷習凜還是那句話,聽得她的耳朵都快長繭了,他說:「郁小瑤,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望着這個男人,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太狠了,冷習凜真是太狠了。
她詛咒冷習凜:「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有烏鴉嘴的潛質,他真的就遭了報應,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了五天五夜。
不管是御醫國手還是江湖郎中,任誰都瞧不出毛病來。
郁小瑤覺得特別解恨。
她湊到冷習凜耳邊輕聲說:「王爺,你也有落到我手中的一天。」
所以她說不要來吧,一來她就控制不住想搞死他,覺得特別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冷習凜微微抖動了一下眼皮,蘇紫檀驚喜地說道:「王爺有反應了,郁姑娘果然是神醫,你跟王爺說什麼了?哇,抖了一下眼皮子都瞧得清清楚楚,姑娘練過千里眼吧?」
郁小瑤望天,說道:「我跟王爺說,要自強不息,連兒子都沒有,死了沒人送終不要緊,到時候未婚妻和萬貫家財都歸了別人可就虧了。」
蘇紫檀抖了抖臉皮,估計聽出這不是什麼好話,但就是不知道哪裡不好。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定不暴露自己文化不足的缺陷,默默地退了出去。
孤男寡女,真是施展陰謀詭計的大好機會。
郁小瑤去探冷習凜的脈搏,大吃一驚,這脈搏微弱得不用她動手,他也活不了幾天。
她沒和蘇紫檀說實話,說道:「王爺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得慢慢治療。」
鑑於她一句話使得冷習凜抖了一下眼皮,蘇紫檀對她萬分推崇,自然是相信了她的鬼話。
她能不說鬼話嗎?富貴人家都有個毛病,主子做錯了事那是奴才沒有盡心勸告,主子到青樓嫖妓了那是家裡的女人沒伺候好,主子得了不治之症吧那是大夫沒有本事。
她要是說了實話,保不准蘇紫檀將她亂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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