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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惱咖啡館-和平分手篇
墨書 Inktalez
劉青青發現男友有事瞞着自己時，已是對方出軌的第三個月。
一
周五的下班路總是擁堵不堪。劉青青抱着從花店定製的紀念花束，坐在出租車上，滿心歡喜地想要立刻趕回家，與男友共度他們的第四個紀念日。司機師傅看出她的雀躍，趁着堵車的空檔打趣道：「是不是要去約會啊？」
劉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點頭承認。司機是位上了年紀的姐姐，見她回應，也笑着說：「年輕真好，生活里還能擦出各式各樣的火花。哪像我們這種孩子都快結婚的老年人，跟老公親一口都能做噩夢好幾宿。」
劉青青聽罷，從花束中抽出一支紅玫瑰遞給師傅。師傅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接過玫瑰笑得合不攏嘴。
「只要您和丈夫平平穩穩過日子，那就是最好的。我和男朋友才開始談婚論嫁，指不定以後會怎樣呢。」她話音剛落，大姐立刻接茬，要她衝着窗戶外面呸三聲。
「小姑娘可不能這麼說，要說就說你和男朋友長長久久，恩愛到白頭。人有時間說話，好的不靈壞的靈，可不能亂說。」
劉青青不以為意地合上窗戶，說自己心裡有數。
她和男友是在大四認識的。兩人當時在同一個社團，面臨畢業，社團需要新鮮血液，社長乾脆在開學時拉着他們去擺攤招新。社團規模大，成員也多。兩人雖然在花名冊上見過對方的名字，但從未真正見面。招新時，他們被分到一組，聊天時發現彼此的興趣高度重合，一來二去便走到了一起。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而充實：實習、畢業、找工作。四年裡，兩人在這座陌生城市打拼出了一些成績，雖然還在租房，但已經開始為未來買房存錢。男友從公司的小職員升到了組長，劉青青最近也剛剛升職加薪。
堵車在半小時後結束。下車走到小區門口，劉青青聽到手機傳來信息聲，停下腳步一看，發現她和男友共同的那張卡里有一筆兩萬元的支出。
兩萬對他們來說不是小數目。劉青青好奇，本該在家的男友為何會有這樣的大額支出。正要打電話詢問，男友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青青，我媽這邊出了點事，實在棘手，所以動用了那張卡里的錢。等我發工資了慢慢補進去，可以嗎？」男友急切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劉青青原本準備好的問題頓時問不出口。
她習慣性地回復「沒關係」，隨後詢問阿姨的情況。男友只說母親身體出了點問題，自己趕不回去，只能出錢。
「你還沒回家嗎？」劉青青相信男友不會在這種事上騙自己，便不再追問，還勸他如果阿姨那邊情況緊急，可以借着周末回去一趟。
「剛下班，馬上就回去。那邊有我姐在，沒關係的。」男友疲憊的聲音讓她心中一陣難受，安慰道自己已經到家，做飯的事不用他操心。
回到出租屋，劉青青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食材，按照預想的食譜開始做飯。大約過了半小時，客廳傳來開門聲。從廚房轉頭正好能看到客廳的情況，她看到男友走進來，背對着她換鞋、脫外套，可頭一直低着，似乎在專注地看着手機。
一種莫名的心焦情緒自心底湧上，劉青青說不出這是為什麼，只覺得此時此刻站在門前的那個男人有些陌生。並不是因為他不是自己的男友，而是他的行為開始變得反常。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這份所謂「女人的直覺」只要出現，就從未出過錯，哪怕只是件小事。劉青青擦掉手上的水，輕聲道：「回來了？阿姨那邊怎麼樣？」
側身對着她的男人臉部有明顯的下垂動作，那是笑容收斂才會出現的情況。他很快轉過身來，扯出個苦笑的表情，卻沒能掩飾掉眼中的快樂情緒。
「沒什麼大礙，我姐說她在那就好。」
那份快樂在開口瞬間消失。劉青青沒說什麼，只安撫對方先去洗手，說自己做飯很快就好。男人應承下來，熟稔地將手機裝進口袋，走進臥室。
很不對勁。劉青青站在鍋邊，看着裡面滋滋作響的雞翅，心中五味雜陳。他平時回來的習慣一定是將手機擺在茶几或飯桌上，再去臥室換褲子。最初同居時，她還問過為什麼不會隨時拿手機，男人還很不解地看着她說：「為什麼要隨時拿？手機只是生活的必需品，但不是必須一直拿着的東西。」
「而且，我又不怕你查手機。」當時她還因為這句話開心了好久，甚至跟姐妹們分享，說這個人一定會是個好男友。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小心眼，甩甩頭想將負面情緒甩出去。愣神間，身後傳來一陣熱源，男人將她抱在懷裡，一雙手緊緊勒住她的腰，將頭埋在肩膀處深呼吸着，用他們都習以為常的方式給自己充電。
男人身上是他常用的那款香水，像是海風吹拂的氣息，只是今天聞起來有些濃郁，不像是出去一天後揮發過的濃度。
「青……」男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帶着幾分疲憊和放鬆，「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黏人，說起話來像是撒嬌，讓她覺得對方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當時正是這份感覺激發了她心中潛藏多年的母性，決定要讓這個同自己一樣離家很遠的孩子得到家的感覺。
「人沒事就好，過幾天有假期，我們回去看看阿姨。」她被男人噴灑在脖頸處的溫熱氣息攪得心煩意亂，方才那點疑惑隨着親吻又被埋藏進心底。
吃飯的時候，對方沒有看手機，黑屏的手機依舊擺在他們之間，偶爾有消息彈出，看不清內容。而對方記得紀念日，神神秘秘地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裡面是條鎖骨鏈。
銀質珍珠鏈上墜着顆以月光石為主體、銀子輔在周圍雕刻成雲朵樣的墜子。月光石上藍色的光在燈下閃爍着，他笑得時候眼中滿是愛意。他說：「真好啊，我們已經走過了四年。」
男人的手上還有平日健身磨出的老繭，此刻混着微薄的汗水粘在她的手心，悸動再度出現，徹底將生出的那些懷疑全部打消。
他不對勁的表現，一定是因為母親生病而出現的。劉青青這樣告訴自己。
兩人的纏綿在互相滿足中結束，林冉抱着她黏黏糊糊地說不想動，明天再洗澡，沒說完就沉沉睡去。
可她睡不着。夜深人靜，激情褪去，心中那點莫名其妙的心思又探出頭來。
懷疑是個剜不掉的瘤子，只要生長出來，再怎麼粉飾也會頂破阻礙展現在眼前。她偷偷地拿過林冉的手機，看到鎖屏的圖案變成了一張意味不明的風景照，可密碼怎麼都輸不對。眼看到了最後一次機會，她偷偷抓起林冉的手，按在指紋鎖上。
手機里太乾淨，乾淨到連一條屬於運營商的信息都沒有。她的電話號碼、社交軟件名稱前都被林冉加了個大寫的「A」，林冉曾解釋說，這樣不論怎麼換手機，只要打開通訊錄，她就會在第一個。
而男人的社交軟件中沒有新人，每個人的名稱前都有着備註內容，一眼望到頭。備註着「姐姐」和「媽媽」的消息內容里，除了互相操心平日裡的生活情況，就剩下那筆兩萬的轉賬。
她做賊似的用枕巾將手機上的指紋擦去，放回原位。有了實質的證據，她才徹底放下心來，打算睡覺。她伸手抱住男友，緊緊勒住對方的腰，在心中許願：如果這個人背叛了自己，一定要讓他付出高昂的代價。
二
周末在毫無波瀾的日子中度過。或許是因為母親生病，林冉整個人看起來都鬱鬱寡歡，時不時就要看一眼手機。劉青青也湊過去看過，是姐姐發過來的母親現狀，字裡行間寫滿疲憊和無措。
她知道，林冉和他姐姐由母親一手帶大。操勞的人在一雙兒女有了工作後，終於也獲得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每天領着退休金在家中做個快樂的小老太太。只是她也和其他父母一樣，操心着兒女的終生大事，又怕現在的年輕人被自己說得煩躁。
在交往的四年裡，劉青青只見過三次林冉的母親。第一次是畢業時在學校里，第二次是兩人同居時她來送林冉以前在家裡用順手的東西，第三次則是在去年的春節。決定不回家過年去旅遊的兩人在年前用年假去看過雙方父母，也算是表明二人的心意。
婦人給劉青青的感覺很好，一個很是樂觀的人，對她也沒表現出網絡上那些惡婆婆的樣子，反倒是有說有笑像個朋友。至於大姑姐，沒說過兩句話，對方是個性子高冷的人，鮮少回家。
「阿冉。」周六晚上，二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劉青青看着手機上小夥伴發來的邀約，試探性地問道，「小米明天叫我出去玩，你要一起嗎？」
男人聞言靠在她肩上輕輕搖頭，說自己打算明天回趟家，公司正好要他周一出差，就在那邊。她本想問對方要不要自己陪着，一聽還要出差便把陪伴的話咽回去，要他帶自己向阿姨問好。
「沒問題。」林冉親吻着她的臉頰。電視裡正演到女主因為男主出軌而歇斯底里的樣子。摔碎花瓶、打破電視的動靜聽得人心驚肉跳。劉青青有感而發，嘀咕道：「這種事只要發生，就跟打碎的花瓶一樣了。」
「嗯？」林冉顯然是聽到了她說的內容，好奇地問她為什麼。劉青青指着電視裡的人解釋說：「哪怕是沒有結婚，出軌也是很噁心的事情。不論兩人之間的愛情在還是不在，有一方選擇第三者的時候，這份關係已經是摔碎的花瓶，就算是拼回去也有縫隙。」
林冉聞言沒再說話，只若有所思地點着頭，也不知道是同意她的觀點還是想到了別的事情。劉青青沒看到對方的神情，沉浸在和朋友交流明天要去什麼地方的對話里。
收拾好行李的林冉在車站同她吻別，以極其粘人的口吻說自己四天後就回來。劉青青嫌他像個傷春悲秋的小姑娘，卻一直站在站台里看着車消失在視線中好久才離開。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心臟被人用不透氣的袋子裝了起來，很悶，很緊，很不對勁。
與朋友相約在周邊的一個小鎮，朋友在聊天中向她大肆介紹了這個有着久遠年代的清冷小鎮是多麼多麼的美，並說只要在這裡拍照，哪怕是頭熊也能拍出上世紀的復古美感。
她驅車先一步來到這裡，古舊的建築靜靜佇立在街道兩旁，陰沉的天氣讓青石板路顏色深邃，配上與城市中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還真有種穿越到古早地方的感覺。
小鎮不大，只有一個停車場在最開始進入小鎮的大巴站旁邊。根據巴士站里的褪色展牌所寫內容，這鎮子的道路算是保護類的建築，不建議開車前行，加上小鎮並不大，走走停停仔細將其整個逛完也只需要一天時間。
劉青青就把車停在了停車場，背包前往朋友發來的定位所在。
那裡是這鎮子的中心公園，朋友表示自己還需兩個小時左右才能到，誠懇道歉後讓她在周圍稍微逛逛。劉青青也不生氣，好友平日裡生活工作兩頭忙，今天要不是孩子有人帶就壓根出不了門，她囑咐對方別急慢慢來。
鎮子小，公園也小，站在大門口踮腳能看到盡頭。思來想去，劉青青決定還是先去別的地方逛逛，這公園不大但內里漂亮，還是留給跟朋友一起拍照用。
周圍小路多，雖說是周末但也沒多少人在路上，偶爾有學生騎着自行車風風火火過去，三五成群應該是要去補課。她順着條路邊開有許多花的路走進去，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待會能打卡的地方。
矮矮的樓高低錯落，這裡的商鋪們還保留着古早的味道，大家將代表自家商品特色的招牌掛在門外，花花綠綠為這冷清地方添上許多人氣。路過那些店鋪倒是看到許多人在裡面，路邊還有無人看管的小攤，貼着收款碼，拿了付錢與否全看來客自覺。
走到小路盡頭，有一家店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家店正好開在這條路和另外一條路的連接處，水泥糊成的坑窪門框幾乎和其他店鋪是兩個世界，門也塗成黑色，大落地窗里還有層深色的紗隔絕視線，要不是能看到亮着燈她真的會以為是個正在裝修的店鋪。
湊到跟前，才從水泥牆上看到幾個用透明的漆寫出來的店名：煩惱咖啡館。
比起其他朗朗上口或者追求個性的咖啡館名字，這家店給人的感覺跟它外面的裝修一樣死氣沉沉。劉青青本想離開，可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抱着試試的心態乾脆推門走了進去。
推開門是濃郁的咖啡香氣，冷色燈光反而讓深色裝修的店鋪變得更為昏暗，黑色的牆面黑色的地，淺灰色的吧檯和桌椅板凳像是P上去的。吧檯中物品都是統一的不鏽鋼，擺在貨架上的杯子也全部都是深灰色。唯一一個亮色是吧檯上的菜單，大紅色，上面用馬克筆潦草寫着：espresso，10元。
店裡冷冷清清除過她沒有第二個人在，劉青青反倒是被這種詭異氛圍吸引住興趣，走到吧檯旁輕聲問說有人沒有。
一片寂靜，只有在運轉的冰櫃發出沉悶嗡嗡聲。她等了好一會沒等到回應打算走，不料包磕在櫃檯上發出咚的聲響。
「嗯？」有個很是迷濛的聲音從櫃檯內里傳來，劉青青伸頭去看，發現在裡面擺着把躺椅，上面有人。正看的功夫那人睡眼朦朧地坐起來，玫瑰色長髮亂糟糟綁成一團，深綠色的眼睛看向她，好一會才清醒。
「先坐。」是個男的。
對方站起身，她才看清這人穿的衣服似乎是睡衣，還是個裙裝款，但聲音確實是男人沒錯。身材纖細高挑，腰上松松垮垮系條帶流蘇的金屬腰鏈。但長相精緻漂亮，不開口根本分辨不出性別。
她就站在櫃檯前看對方熟稔地製作咖啡，蔥削般的手指靈活飛舞在器材之間，指甲上還塗有彩色的甲油。
「你好像不怎麼關心生意。」劉青青在一家設計公司上班，見多了十分有個性的人群。眼前這位有着不俗的容貌與氣場，下意識就想跟對方聊聊天。尤其，這人是彩色的，在這家深色的店裡看起來格格不入，又像是一道光將這裡照亮。
對方將熱騰騰的咖啡輕輕遞到她手邊，才伸着懶腰從吧檯走出去，路過拐角伸手拉開，劉青青這才發現那裡是個跟裝修一樣顏色的冰箱。男人從裡面抓出瓶放着冰塊的水，大大方方坐在一張桌邊的凳子上，滿不在乎地沖她擺擺手道：「這地方開着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
劉青青坐在男人對面，好奇道那是為什麼，順便說出自己進門後的疑惑，比如裝修，比如只有一種產品的菜單。男人還在打哈欠，露出嘴裡白森森的犬牙溫和地笑了，翹着長腿毫無形象地坐着，用一種滿含調侃的語氣回答說：「是為了吃瓜。」
突然出現這個詞讓劉青青沒有防備，這下換她一頭霧水看着對方。男人從睡衣口袋裡掏出柄木梳慢悠悠梳起頭髮，悠哉悠哉地對她說：「你先喝咖啡，涼掉就不好喝了。」
劉青青聞言趕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發現這家的咖啡意外十分可口。順滑的口感帶着淡淡堅果與威士忌酒的香氣順嗓子滑下，後味湧上淡淡花的香味，酸味幾乎沒有。她喝的眼前一亮，平日裡只喝調配口味的人此時連塊方糖都沒放就將其一飲而盡。
喝完神清氣爽不說，看向男人時心中對他居然莫名生出濃厚的信任情緒，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勸她有什麼煩惱都可以對其傾訴。而對面的人已經梳好那一頭亮眼的長髮，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張揚的美麗。
「吃哪種類型的瓜呢？」劉青青也被勾起好奇心繼續聊起剛才的話題。男人笑着，一隻手放在臉旁玩弄着他自己的一縷頭髮，悠悠道：「一般來這裡的人都有煩惱，很多人會選擇跟我傾訴來獲得一些解決的辦法。比如你今天進來前，心情肯定不是很好，不是因為家裡人，就是因為男朋友。」
被戳中內心深處的劉青青咽下一口口水，隨想着那只是自己臆測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嗯。我男友最近表現得很奇怪，他開始頻繁的看手機消息，換了鎖屏壁紙改了密碼，還動用了我倆共同存起來要用以婚後生活的資金。雖說是給他媽媽治病，但我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
說罷，劉青青腦海中出現一絲疑惑情緒，為什麼自己會對陌生人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呢？這些事自己明明對好朋友都沒有訴說過。
男人聽罷換了個姿勢，雙手托住下巴撐在膝蓋上，用更靠近她的動作去聽她說話。「那你有查看對方手機麼？比如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陌生人的消息一類。」男人說。
「看了。」劉青青忍不住嘆氣，「但他手機里什麼東西都沒有，看不出來。」
說罷，男人眯着眼睛笑了，幾個指頭噠噠噠地敲着自己的臉頰，輕聲說：「現在的智能機，可都是有雙系統的。據我所知，兩個系統中的消息不互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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