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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路況不是很好，趙文雅隨着車子的搖晃從回憶中緩過神來。
她覺得背後有種怪怪的感覺，回頭就看到東東死死盯着前面，這孩子的眼珠子又黑又亮。
"乖兒子，坐好，自己繫上安全帶。"趙文雅哄他。
東東不看她，依舊盯着前面顛簸的路自言自語："姐姐說她的手指疼。"
劉元奎兄弟姊妹眾多，而且混得都很不錯，家中兩年前蓋了村里第一幢三層小樓房。
跟老太太一起住的是老大兩口子，老大是村支書，平時工作多，一般都是大嫂陪着老太太。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
剛參加葬禮回來的老大夫婦倆對於劉元奎一家三口的到來都感到驚訝。
對此劉元奎只簡單找了個理由："東東因為姐姐的事情受了點刺激，帶他回老家住幾天。"
老太太在自己的屋子裡，雙腿盤坐在床上，身子就倚着那個梨木大鉚釘箱子，劉元奎一家人到來前，大哥剛把劉燕去世的消息告訴她。
老太太讓東東脫掉鞋上床，然後緊緊握着孫子的手，蒼老的臉上開始籠罩着悲傷的神色。
"我說什麼來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坐在家裡撐過那晚八點鐘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老太太看了眼趙文雅，趙文雅覺得這話是對她說的。
"媽，這都是迷信。"劉元奎說。
"迷信？"老太太突然生氣地拍了拍身後的大箱子，"這是你爸臨死前專程問的指骨。"
這話讓劉元奎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子，對於問指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劉家祖上專門給人算吉凶，靠的就是這滿箱子時代積累下來的指骨。
劉家每個女人死後，不管年齡大小，都會取其中指的中間一截指骨。
劉元奎站在梨木箱子前，看着母親布滿老年斑的手在藥材堆里翻找。
用很多種藥材浸泡後在秋天的毒日頭下曝曬一個月整，老太太的指甲縫裡還殘留着硃砂的紅色，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
然後將其用特製工具上下穿透，鑿出直徑約半厘米的小口，再細心將兩邊小口打磨光滑。
劉元奎記得小時候見過這場景：爺爺用銼刀一點點磨着指骨，木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將先人寫好的字條捲起插入指骨洞中，兩邊都要封蠟，老太太此刻正在用蜂蠟封住瓶口，火苗舔舐着她鬆弛的下巴，投下晃動的陰影。
最後用驢皮將指骨包起來。
驢皮在火盆里發出滋滋聲響，劉元奎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衣角。
小時候他曾問過爺爺："為什麼要用驢皮包指骨？"
爺爺的煙袋鍋在夜色中明明滅滅，"在我們這裡吃驢肉被說成是吃鬼子肉，如果你夢見驢，就是夢見了鬼。"
劉元奎看着母親將包好的指骨塞進箱子，突然想起劉燕葬禮那天，靈堂里的白幡被風卷得獵獵作響，像極了驢皮裂開的紋路。
劉元奎沒再說話，接下來他知道母親肯定會問他要一樣東西 —— 劉燕的指骨。
劉元奎記得，事發當時是自己報的警，劉燕的屍體已經被電擊成了一塊焦炭，直挺挺地躺在大雨的街頭，觸目驚心。
他蹲在地上，雨水混着淚水流進衣領。
劉元奎強忍着內心的恐懼，抱起了女兒的屍體。
後來醫院將屍體歸還時，劉元奎就發現劉燕的中指沒有了。
一個負責屍檢的醫生推了推眼鏡："屍體運來時就沒有中指了，估計是慌亂中丟失了也說不定，因為死者屍體已經高度碳化。"
劉元奎沒有聽下去，他的痛苦已經無以復加。
從那時起他就有了個心結，不知該怎麼向母親交代。
果然，老太太說話了："燕子的指骨呢？別告訴我你把我們劉家的規矩忘乾淨了。"
劉元奎的喉結滾動兩下，剛要開口，一直趴在奶奶懷裡十分安靜的東東突然扭過頭來，看着劉元奎。
"我知道姐姐的指骨在哪裡。"東東說。
一旁有些走神的趙文雅聽到這話立馬瞪大了眼睛，小聲訓斥兒子："東東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我就是沒有亂說！"東東的小孩子脾氣上來了，看到媽媽都不肯相信自己，覺得很委屈。
老太太從後面抱住東東，枯瘦的手指像雞爪般扣住孫子的肩膀，"乖孩子，你知道你姐的指骨在哪裡？"
東東含着淚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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