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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頭
墨書 Inktalez
天空打雷了，車庫房頂上的野貓在奮力地叫着。
劉元奎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嘩啦啦，暴雨終於降臨，遠處的路面頃刻汪洋。
"要不，就讓她自己打車回來吧？剛把東東從奶奶家接回來，又要去車站接女兒。" 趙文雅小聲問，"實在不行就等過了六點再過去。"
"不行。" 劉元奎聲音不大，卻是異常堅決。
他抬頭看了看掛在客廳牆上的石英鐘，還差半小時晚上六點整。
如果不是妻子趙文雅一再拖延時間，他現在已經等在車站了。
"我現在就去接她。"
劉元奎說罷起身，卻看到臥室的門突然開了。東東光着腳從裡面跑出來，小臉上還掛着淚，一邊喊着"姐姐回來了"一邊跑去開門。
趙文雅還沒來得及制止，門已經被打開了。
一股清冽的風灌進來，穿過玄關一直來到客廳，吹得劉元奎夫婦心裡一陣發緊。
門外沒有人，樓道里連腳步聲都沒有。
趙文雅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臉上的表情由剛才的恐懼轉而變成憤怒，衝過去揚起手就要打東東。
東東看着她說："姐姐說她疼。"
趙文雅愣住了，揚起的手定在半空中。
這時候劉元奎的手機響了，他慌忙接聽，是女兒劉燕打來的："爸，我馬上到家啦！"
劉元奎一陣欣喜："你現在在哪？"
"嘻嘻，剛下車，能看到我嗎？"
劉元奎慌忙走到窗戶跟前，只見一輛出租車停下，車燈穿過雨幕打出長長的光柱，一個身穿黑衣黑褲的女孩從車上下來。
劉元奎激動地說："爸爸看到你啦！"
街邊的女孩同時抬頭朝小區的樓上看着，"快了快了，等着我啊 ——"
話未說完，街對面一輛貨車突然失控撞到了電線杆上，一根電線落下來不偏不倚倒在了劉燕身上。
這突降的慘劇發生在數秒之間，劉元奎和趙文雅看得目瞪口呆，女兒劉燕在雨中像朵妖嬈的黑色大麗花，緩緩倒地。
趙文雅一聲驚叫暈了過去，劉元奎只覺得雙膝發軟，踉蹌着朝門外奔去。
東東站在門邊，喃喃說着："姐姐說她的手指疼！"
劉燕死了。
那個間接葬送劉燕性命的貨車司機當場斃命，由於此人生前無父無母，也只好不了了之。
一個漂亮女孩在人生最好的季節里死去，劉家陷入悲痛中。
辦完葬禮後，大家都陸續散去。
趙文雅坐在劉燕生前的房間裡，睹物思人，不禁又難過起來。
她想起自己最初來到這個家中，劉燕還只有十三歲，那時的她似乎對趙文雅這個後媽充滿敵意，有一次晚上還鑽進床底下，等趙文雅來給她蓋被子的時候猛地鑽出來，趙文雅被嚇得連聲尖叫，劉燕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鑽進被窩。
但是時間久了，兩人的關係就緩和下來，最後關係好得就像親母女。
趙文雅這麼想着，就往床邊瞥了一眼，緊接着她縮着肩打了個哆嗦，心臟碰碰亂撞。
她看到床下露出一截衣服，紅格子的襯衫，是劉燕生前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難怪剛才收拾衣服的時候沒發現，原來在這。
趙文雅想着便彎腰去撿，那件衣服竟然自己縮進了床底！
"誰？"趙文雅故意放大聲音，在客廳抽煙的劉元奎聞聲也趕了過來，問："怎麼了？"
"床底下……"趙文雅指着床下，"這裡面好像有東西。"
劉元奎取來手電，膝蓋跪在地上朝床底照去，很快他就對着裡面說："東東，快出來，不要讓爸媽生氣。"
趙文雅一聽是東東，趕忙也彎下腰朝里看，只見東東穿着姐姐的衣服，四肢着地看着自己和劉元奎，像一隻小野獸。
"東東，快出來。"
趙文雅剛失去一個女兒，她不捨得再對唯一的兒子發火。
東東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他說："姐姐說她渾身疼。"
劉元奎乾脆坐在地上，又點着一根煙抽上："文雅，我看咱們把東東送去我媽那住段時間吧！老這樣下去，我擔心對孩子成長不好。"
沒想到趙文雅一口回絕："我不能讓東東離開我半步，他去哪我就去哪，除非……"
她盯了劉元奎一眼，把話說完，"除非我死了。"
劉元奎沉默了："這樣吧，我們三口子都回老家住幾天。你簡單收拾下東西，我們一會兒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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