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些照片的時候,一股清澈的記憶在腦中蕩漾開。
我想起姐姐帶我去的鬼屋,還有15塊錢的星星棒。
很好看的本子,各種愛心,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裝飾。
紙箱子做的人,炎夏永遠的雨天。那時候天空低蒙蒙的,水從巷道漫進樣板房裡。
因為看了太多恐怖片,我總是害怕坐電梯,床底下,還有住各種旅館。
只是那些很爛的片子都已經找不到了。
我只記得,她每次都打開360什麼的網址。
是啊那是千禧年的事情了。
現在她已經嫁人,
而我在睡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沙發上頹廢着。
看不見未來,
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們懷念着不存在的過去,煩惱着看不見的將來。
這些似有若無的東西,都叨擾着現在。
晚上,當躺在床上。
當我閉上眼,他們讓我疼。
眼前點亮的篝火,破碎的火光總往人的方向來。
有些事情我想忘記就像你說的
「追不到的夢想換個夢不就得了。」
可惜那是幻想永遠無法實現。
可是那種幻想永遠沒法成真。
轉化,亦或改變的方法。
沒有,不存在,沒辦法。
閉上眼,聽着顱內長久的「嗡」
我可以把他們都忘懷。
我可以一邊擔憂一邊什麼都不想。
我能夠把他們都忘懷。
噢別這樣,腦中浮現的那張臉。感覺就像小時酣睡的午後,大汗淋漓。
鏡子裡的自己沒有更瘦或更胖,好像不會再有變化了。
照舊煮着面,因為已經吃不起飯。喝下一瓶多加糖的可樂,感覺又好一些。
電視機上「無信號」的字樣,散發出警告般的凶藍。
拌麵醬的味道填滿口腔,刻入骨髓。
很多年後,我一定會想起。
這是困難的味道。
小時候總開玩笑說以後會天天吃泡麵,結果現在只是買着散裝麵餅。
大抵是我喝多了,總是夢見自己對她說「我很想你。」,手中捏癟的易拉罐,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天下的檐,我問燁:
「這易拉罐這麼易癟,路上光是運損壞就得有多少啊。」
「這東西又不值錢,不在乎那點成本。」
「那上面還有字呢,這些字刷上去不也是錢。」
「幾分錢幾毛錢不到啦,那些文學巨著那麼厚一本拿去賣能不能賣到五塊。人家不在乎這點損失。」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拿書舉例,
我依然不明白。
都走了,那些消失不見的人。
他們都離開了。
戰爭來了,
但很多人在戰爭之前就離開了。
小孩饒有興趣的撥動琴弦,一聲聲根音在空曠里徘徊。遠岸的江看不出什麼變化,依然霧靄溟濛。
計劃着要走,但當初的合同一直簽到了三個月後。我想如果聯繫不到房東的話三天後就搬離這個地方。
必須要動起來,才有生的可能。
陽台上晾過幾周的衣服像肉像屍體一樣掛着,塑膠護欄脆已經的徒手可以掰斷。
啊呀呀,想着說今天也就敷衍過去吧。我太懶了。
我沒什麼可講的,也沒什麼要做的。
不是沒事做,只是總在拖。
我要,做什麼呢。
明明自己那麼討厭人類,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這小姑娘,又到底怎麼一回事呢。
胃裡塞過不少食物,依然覺得
冰箱裡雖然只有一杯水,但我需要它。
我還不能拔掉電源。
太無趣了太無趣了太無趣了。
明天把這個孩子送回去吧,跟着我沒什麼更好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當初....
這孩子跟着我吃了幾天的麵餅,倒也沒有怨言。
是啊能有什麼怨言呢,能有什麼。
暴雪成災的那年冬天,自己借住在一個親戚家。
三個月,我記得。
魔法與愛是我和哈利波特的唯一區別。
那天晚上實在餓的沒邊,摸黑去廚房裡搞點什麼。
一碗炸辣椒末,再好不過了。
配着冷飯我大口大口吞咽着,又噎又辣喘不過氣來。
真好吃啊。
再沒吃過比這更好的了。
冷飯的涼與辣椒的熱剛好適宜,誰捨得離開呢。
這樣飽餐的機會總是少有,臨了自己還偷了一大瓶合成橙汁上樓,期望能在沒飯吃的時候飽飽腹。
雖然後來事發,可親戚家也沒多說什麼。即使是雜物間,這空的飲料瓶也實在無處可藏。
也許是出於愛或別的什麼原因,封山的雪日漸消融後母親把我接了過去,在另一座山下。
「是是是,都是他做的。」
某天母親背着我接下某通電話,應和着那頭什麼。那種嗓音,是那個親戚。
我不覺得自己有虧欠他們家什麼,明明爺爺很有幾次背着糧食來過,怕我吃住人家他們不高興。肉,米,一樣沒少。
啊,我一下覺得很遙遠,像是上世紀才會發生的事情。但當他一抖身上的飄雪,冰冷的觸感。
這一切,確實在眼前。
掛斷電話母親也沒說什麼,她不好說什麼。
彼時我已半長成人,在誰都不在的日子裡。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偶有幾次她想亡羊補牢,換來的是激烈的爭吵。
我也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會吵架,我覺得世界上沒什麼事是值得爭論的,更何況只是催我換內褲這種小事。
實在不理解為什麼要一天一換,明明一個人的時候根本用不着穿衣服。
我不明白。
幼時的寒暑假,總是自己往去父母身邊填補內心的孤單。我以為那是思念,後來明白那只是孤獨。即使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依然沒什麼可做的,也沒什麼可說的。大家還是和往常一樣,甚至會因對方的存在而感到些許不自在。
原來,只是寂寞啊。
當弟弟生下來的時候我就明白母親又在做一個賭注,生孩子這種事情我更無法理解。也對,他們離婚了。再婚的媽媽自然而然要再生一個。而父親和雲谷的一個女人糾纏不清,我多了個姐姐。
她很漂亮,我的品味,審美一半是因為她潛移默化是影響。
媽媽也有對我特別好的時候,在我用她的電視機玩遊戲的時候她也偶有幾次頓足,試圖加入進來。
「這個怪獸肚子下的節疤,好嚇人。」
「那是強化後的哥莫拉。」
《怪獸格鬥》,一晃也是好多年前的東西了。
每次見面,我們中間都隔着一段時間。我想,那些看不見的變化就在其中發生。等再見面彼此都是結果,生疏難免。
只是血親啊,也沒什麼奇怪。不過因為「家人」這種名號而愛上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不喜歡的人罷了。偶爾惱怒用「畢竟是家人啊」這種話自我安慰。人啊,最會找藉口了。
畢竟「像家人一樣」比「我們是一家人」
聽上去更要動人不是嗎。
呀呀,思緒總是能飄到很遠的地方。
「你應該點支煙。」
「什麼?」
「看你的嘴唇像賭徒,看鼻子呢又像酒鬼。拼湊在一起卻....」
「我不喜歡抽煙。」
「你一抽煙就有那個味了。」
「我不喜歡,我不在乎。」
自己,為什麼總能記得這些事呢。
這又是誰說過得來着。
有些人,面目已經模糊不清了。只剩下一些朧遠而晦澀的記憶,
中的一片。
那個她還在的夏天,長途汽車的窗邊,天邊的火燒雲輪渡般停靠在那,太遠了。
「醒了。」
屏幕上出現過這種字跡。
我決定去見爸爸一面,因為上次已經是五年前,也因為下一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儘管我沒那麼喜歡他,儘管我
「你不能因為口渴就喝下毒藥。」
沒有水的話一樣會死。
頭暈,這書我不再看了。
「抽煙嗎?」
父親略有躊躇地問我,他居然在給我遞煙。
「我不抽煙。」
「吃,吃點什麼吧。」
倉促着在一家酒館落座,僅僅是一道糖醋排骨就花掉68。
偏遠的中心的,繁華的蒼涼的,物價都他媽離譜。
工地上,還是印象里的白板房。剛見面的侷促沒幾步也化開。他還是那麼風流。
要我說我爸毀就毀在了選擇做土木工程,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能跟工地上為數不多的女性混的禮尚往來,尤其是食堂的廚娘。
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一樣。
「他就這麼吊兒郎當的。」
想起我媽這麼說過,那個姐姐的媽媽也是同樣。
「天底下男人都一個德行,一有錢就變壞。」
某次在地鐵上,那個姐姐的媽媽,那個胖女人,曾對我這麼說着。
她氣惱的樣子。
媽媽....
可是,
媽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我沒錢也這麼壞啊。
昨天那個送餐員,我讓他帶一瓶水上來,他居然說不。友人y做過一陣子這個,我知道一個差評能讓他們兩天白干。
於是我就點了。
因為他居然問我小費多少,我已經花過錢了,你居然問我小費多少。
哈哈哈....
可是媽媽,
我沒錢也這麼壞啊。
我總在挨餓,搞不明白為什麼。
好像自己從來就沒吃飽過。
只有吃撐,卻從沒感覺吃飽過。
哪怕是肚皮撐的裂開,哪怕是中學時代的傍晚,嫻在前桌與我講着話,而自己一張嘴胃裡的飲料就要反芻出來,卻從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感覺。
從不。
我清晰記得每一次嘔吐,因為眼前同樣模糊不清。
我,我又想起那家魚燒茄子。來的太是時候。
上一家的魚香肉絲難吃飛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那麼甜。糖和飯混在一起,這種滿腦子漿糊的人跟新聞媒體同樣該死。
就是昨天的事情,一直點着一直吃着,直到他們售罄。
今早體重表上,指針依然在3與7的區間,和幾個月前沒什麼不同。
「呀,你是?」
哈哈哈哈,
想起來,去年冬天見到母親,她曾這麼說過。
「你是外國人嗎?」
為了更新證件上的照片剃掉鬍子,理髮店的阿姨這樣說着,儘管她三下五除二就推了。
我想起一部中國作家的書,他姓曹。
我時常想起他書中的場景,濃密的竹林里一個扎着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背着包往什麼方向行着,竹林下是一條河。身後是他們的村子,前面是另一座村落。
母親家門前也有條河,它直通山澗中一處谷,一座腐了半朽的水車躺在裡面。二爹時常在那放羊,年幼的我和弟弟則一旁嬉戲。幼年無數個緋紅的夏日,皆盡如此。
我時常在想,母親是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呢。
世界這麼大,天底下那麼多人。為什麼母親恰好,就在這個地方呢。
因為後來的自己知道她也住在這地方,總不免思索着。
冥冥中?
可我無法向你靠近一點。
我不能。
即使是地平學者們的理論,麥哲倫也回到起點。
世界這種圓,兜兜轉轉那種圈。在x軸分布的人又在在y軸上平行。
如果,我還能再遙望你一眼,
你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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