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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朱婉婉約我吃飯，滿肚子的怨言和苦水：「胡老師，你天天這樣不憋屈嗎？聽說姓龔的，算了，不揭你傷疤了……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你不覺得彆扭、尷尬嗎？」
我低頭扒飯：「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我看見姓龔的樣子就來氣！」她不忿。
「多吃飯，少說話。」我說。
不知道是不是蘇姐那裡說上了話，雲頂集團傳過來一個好消息：對方將派人來我們公司考察合作事宜！
「這次，我要親自接待雲頂集團考察人員！」宋懷仁力拔山兮氣蓋世，好像雲頂集團來人跟我沒什麼關係一樣。
約定的日期，以宋懷仁為首的各部門主管齊齊整整等候雲頂的「特使」。
前台小姑娘通知我：「胡組長，有人找！」
來人是蘇姐的司機兼助理蘇菲。
「找你和婉婉聊聊天，不歡迎嗎？」看我意外的樣子，她沖看過來的朱婉婉搖手。
畢竟有一飯之緣，何況她是蘇姐的人，我請她到小會客室，婉婉端來茶飲。
雲頂集團的人還沒到，瞧見和蘇菲寒暄的我和朱婉婉，龔怡真走了過來：「你們這是幹什麼？這還是不是公司？今天什麼日子心裡沒數嗎？上班時間接待私人訪客，要是讓人家雲頂集團的人看到，成什麼樣子？你們兩個要是閒着沒事，去地下室把倉庫整理一下！
還有你，你和她們是什麼關係？上班時間來找他們幹什麼？」
蘇菲看着我們兩個，幽幽說道：「你們領導好厲害啊，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送蘇菲出去，看到宋懷仁和龔怡真面色難看，彪哥悄悄告訴：「雲頂集團的電話來了，認為雙方暫時沒有達到合作條件！」
宋懷仁、龔怡真認為我的工作能力還待提高，宋懷仁宣布：免去胡若雲第二業務組組長的職務，薪酬、津貼隨職級下調！
我的工資降了將近兩千，轉眼到了年底，以前每年可以拿到七萬的年終獎也只有兩萬多一點。
雖然我個人的業務量仍是全公司第一，但云頂集團沒有拿下，我好像成了公司的罪人。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辭職。
所有人也都看出來了，我不辭職公司也會把我開掉。
5
公司年會，董事長親自主持，宋懷仁坐在他的身邊，而我和朱婉婉坐在最不顯眼的位置。
宋紅財一改往年連篇累牘的先「回望」再「暢想」，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壓抑不住的鬱悶和傾訴的欲望。
「過去的一年裡，我們的成績有，但問題也不少！」宋紅財環視一下，目光掠過眾人，最後落在我的身上。
彪哥等一些關係好的同事投過來的是無奈和同情，宋懷仁、龔怡真則是「這能怪誰？」的幸災樂禍。
我目視前方，波瀾不驚。朱婉婉嘀嘀咕咕：「胡老師，你心裡就沒有一點不平衡？」
我說：「該走的留不住，該來的無須找。」
朱婉婉立刻沒腦子地表示崇拜：「胡老師，我太佩服你了！」
「也許有人或多或少地聽說了，我有孩子在咱們公司。」宋紅財說，宋懷仁挺了挺腰杆，龔怡真的目光熱切地幾乎要粘在宋懷仁的身上，一些同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可她生性要強，不希望公司里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只想從底層一點點做起，我知道，她工作中還有很多欠缺，可是我年紀大了，精力越來越不濟，所以，我不得不公布她的身份，並委託公司前輩對她『拔苗助長』。」
大家的臉上都有些迷茫，看向宋懷仁的目光多了探究。
龔怡真則是狐疑地和宋懷仁交換眼色：這老傢伙說得咋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來婉婉，到爸爸這邊來！」宋紅財朝我身邊的朱婉婉招手。
朱婉婉冷着臉裝沒聽見，我推了她一把，她才擰着眉僵着身子過去。宋紅財起身，拉過朱婉婉的手：「家裡的事情咱回家再說，今天你無論如何都得給爸爸這個臉……爸爸現在知道錯了！」
朱婉婉掉下淚，身體放鬆下來。
我看到宋懷仁屁股下面像是扎了釘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龔怡真更是傻了眼。
「還有人，簡直是把公司當成了他的私人領地，打壓同事、挪用、貪污公司資金，生活作風不檢點……我最後一次行使董事長的權力，堅決對這些害群之馬予以清除！」
會後，好兄弟彪哥八婆一樣，追着我問：「老胡，你徒弟到底啥來頭？」為了討個說法，還不惜請我在湘里人家撮了一頓。
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
宋紅財還是小鮮肉的時候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情，對象就是宋懷仁的媽媽，但結婚不久宋懷仁的媽媽就嫌棄宋紅財窮，改嫁了別人。窮困潦倒的宋紅財在建築工地上賣力氣，認識了在工地做飯的朱婉婉的媽媽，朱媽媽不嫌他窮，不顧家裡的反對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陪着他白手起家，打下一片江山。
有錢的男人容易變壞，朱媽媽毫不拖泥帶水，在朱婉婉七歲自己被背叛後選擇乾淨利索地離婚。女兒婉婉哭求爸爸媽媽不要分開無果，隨媽媽離開之後改姓母親的朱姓，再也不認宋紅財這個爸爸。
朱懷仁的媽媽深知「人往高處走」的道理，就像當年和宋紅財離婚一樣，再次拋棄了現任找上宋紅財。宋紅財接納了她，但不是和她結婚，只是養着她，朱懷仁的親生父親姓李，為了討好宋紅財，宋懷仁改姓了宋。
宋懷仁和他的媽媽一樣，認為宋家的一切都將是他這個「兒子」的，他用公司的錢養女人（龔怡真只是其中一個），給她們買包包、買貴金屬、送她們去旅遊……
宋懷仁機關算盡，卻沒想到公司的財務是宋紅財的鐵杆心腹，後來就有了婉婉到公司實習這一折。據宋婉婉說，為了請親女兒到他的公司，宋紅財甚至給她的媽媽跪下了。
宋紅財知道女兒現在還不堪大用，但她通過女兒發現了我、了解了我！
宋懷仁？據說被老闆送到國外讀書深造了。
龔怡真知道宋懷仁外面還有N個「紅顏知己」後和他大鬧，宋懷仁不勝其煩，正好借出國遠遁，兩個人的關係不了了之。
6
還有一個大瓜，是關於我的。
龔怡真竟然是我處了七年、同居了三年的女朋友！
電視櫃下的U盤裡，除了外國小電影，還有龔怡真和宋懷仁赤裸裸真人出鏡的畫面。
我住院期間，這兩個人不止一次在我的床上顛鸞倒鳳，畫面比舶來的小電影都辣眼！
他們無數次地說到我。
宋懷仁：「寶貝，姓胡的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龔怡真：「醫院會診過了，說他有嚴重的腦震盪後遺症。」
宋懷仁：「那太好了，你趕快搬到我那裡住吧，趁着他還在醫院！」
龔怡真：「我下半輩子可就要靠你了？」
宋懷仁：「寶貝，公司將來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龔怡真用熱切的行動回應宋懷仁，兩個人對着島國小電影演練十八般武藝。
我的記憶被喚醒。
公司並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我和龔怡真的關係基本上沒人知道，我曾問她要不要正大光明地在公司卿卿我我？她總是開玩笑說：「別，我還想踅摸一個比你更好的呢，到時候別讓人說我喜新厭舊。」
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
算上大學四年，我和龔怡真已經處了整整七年，除了沒有申領紅本本，可以算是老夫老妻了。
靈光乍現，我後知後覺地罵自己是根木頭。
開始，宋懷仁總是在拜訪客戶的時候帶上龔怡真，她回家常給我講宋總在國外留學的時候怎樣牛……、宋總在上家公司任總監時業績如何驕人、和宋總一起出差他對她如何照顧……簡而言之就是姓宋的不僅是一個學富五車、才華過人的海歸，還是一個謙謙君子，讓她景仰。
她還似乎說起，「宋總是董事長宋紅財的兒子，他不願公司盡人皆知，真是夠低調的。」
再後來，她卻忽然不再提姓宋的一個字了，偶爾我提起來她也是顧左右而言他。
是不是應了那句「做賊心虛？」
還有那次，宋懷仁安排我臨時去省外出差，趕到機場對方又說情況有變，我們另行約了時間，考慮到時間太晚，準備第二天再給宋懷仁匯報，回到小區給龔怡真打電話說我回來了，問她要不要吃夜宵？
她很慌亂，幾乎是應付着掛掉了電話。
回到家，屋裡很大的煙味，衛生間的紙簍還有煙頭，龔怡真說下水道堵了，過來疏通管道的工人素質低，在工作的時候抽煙。
我當時愣沒反應過來！
比如管道工人怎麼可能會抽九五至尊？而宋懷仁恰好一直抽這個牌子。
還有，床頭柜上有隻男士手錶，龔怡真說也是幹活的工人拉下的，她不懂，那是只勞力士黑水鬼！而宋懷仁卻炫過這款奢侈品。
我他媽就是一個傻缺！
曾經，我和龔怡真是那樣的美好。
大四那年疫情蔓延，她感冒了，發燒、流涕、頭疼、嘔吐，臥床不起，把整個女宿搞得人心惶惶！沒人敢送她去醫院，打120也沒車來接。
她給我打電話，哭的力氣都沒了，我瘋了一樣求着宿管阿姨放我上去，照我多方求助找來的中藥方買來中藥，煎了之後餵她服下。我給她洗衣服打飯，幫她洗腳按摩、護送着她上洗手間……整整七天，我幾乎無眠無休，瘦了整整十斤。
經過這件事，我幾乎成了全校女生中的神話和佳話。
恢復之後，她主動拉着我到她開好的賓館，我們把自己完全交給了對方，她說我是她這輩子的唯一！
我家是安南農村的，家裡窮，弟弟上初中、妹妹上高中，都要花錢，她悄悄地給我充飯卡，給我買衣服……
算了，天都亮了，講那些夢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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