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疑云:戲院的幽靈 4: 军阀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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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盆帽男人的煙斗在窗框磕出第三聲響時,我正把虞姬劍穗里的玉璧往褲腰裡塞。 0
後台傳來武生們搶行頭的罵聲,陸老闆的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車轍印里滲着胭脂色的水——和梅老闆那日裙擺上暈開的血一個顏色。 0
張團長的府邸蹲在法租界拐角,巴洛克式的廊柱上爬滿忍冬藤。 0
我蹲在對面裁縫鋪二樓,鼻尖頂着霉味的窗簾。 0
卯時三刻,黃銅大門"吱呀"裂開條縫,副官拎着食盒出來,屜籠里蒸着蟹黃湯包——張團長只吃城隍廟王記的早點,這事兒梅老闆生前說過十七回。 0
"小赤佬看夠沒?"裁縫鋪老闆娘突然攥住我後領,蔻丹指甲掐進昨天被棺材板刮破的傷口,"這屋裡的料子金貴,當心你的窮酸氣沖了客人。" 0
她腕上的翡翠鐲子撞在量衣尺上,和梅老闆妝奩里那對耳墜子成色一般無二。 0
我貓腰鑽進後院時,晾衣繩上飄着件墨綠旗袍,後襟沾着星點硃砂——正是梅老闆唱《遊園驚夢》那日穿的。 0
洗衣盆里皂角泡沫泛着詭異的靛藍,我伸手一攪,指尖立刻火辣辣地燒起來。 0
十年前嫡母往我飯里摻石灰粉時,喉嚨也是這般灼痛。 0
戲院裡,陳警長的皮靴聲比往日早來了半柱香。 0
他攥着警棍敲打梅老闆的妝檯,金漆剝落處露出個暗格。 0
"小兔崽子,"他忽然轉身,扳指上的蟠龍紋正對着我眉心,"聽說張團長昨兒點了《活捉三郎》?" 0
銅鏡里映出我煞白的臉。 0
暗格里空空如也,只有半截斷甲卡在縫裡——梅老闆的丹蔻指甲,小指缺了個月牙形。 0
我佯裝擦桌子,袖口掃過鏡面時,那抹殘紅突然開始蠕動,在晨曦里拼成個"蘭"字。 0
"官爺說笑呢,"我攥緊抹布,昨日陸老闆塞的虎符正在襪筒里發燙,"張團長最愛聽陸老闆的《夜奔》,說聽着比大炮還提神。" 0
陳警長突然抬腳踹翻妝凳,銅鏡摔碎的剎那,我瞅見閣樓閃過半截黛色衣角——是唱老生的周師傅。 0
靈堂的香灰積了三寸厚。 0
我跪着給梅老闆的長明燈添油時,背後響起窸窣聲。 0
周師傅的厚底靴碾過紙錢,皂角香里混着大煙味兒。 0
"小子,"他啞着嗓子,喉結處有道新結的疤,"梅丫頭咽氣前夜,往我煙槍里塞了這個。" 0
油紙包着的懷錶停在亥時三刻,表鏈纏着紺青絲線——和那日從梅老闆頸間勒出的淤痕一般顏色。 0
 
表蓋內側用血畫了朵虞美人,花蕊處刻着蝌蚪文,正是玉璧邊緣的符號。 0
"她總說戲文里藏着真章,"周師傅的指甲摳進棺材縫,"那晚唱完《穆柯寨》,她說要去會個'真霸王'。" 0
香燭突然爆了個燈花,我後頸的汗毛陡然豎起——靈幡後露出半截槍管,槍口紋着張團長的私章。 0
更夫敲二更時,我摸進了周師傅的廂房。 0
床板下壓着本泛黃的《牡丹亭》,每一頁批註都是不同筆跡。 0
翻到"冥判"那折,夾着張泛黃的合影——戎裝男人摟着穿學生裝的姑娘,姑娘鬢角別着朵白海棠。 0
"那是民國三年的事咯。"門帘突然被挑開,燒夜香的老琴師佝僂着背,煙袋鍋子指着照片裡青澀的梅蘭,"督軍府的嫡小姐,為個戲子跟家裡鬧翻......" 0
他忽然劇烈咳嗽,痰盂里浮起血絲,"那戲子叫雲生,唱《連環套》的武生......" 0
我摸着照片背面的洋碼數字,突然想起玉璧內側的刻痕。 0
窗外飄起細雨,巡捕房的哨聲由遠及近。 0
老琴師顫巍巍掀開枕席,底下壓着把勃朗寧——槍柄纏着褪色的水袖,正是梅老闆唱《貴妃醉酒》那日丟的。 0
"小子,"他把槍塞進我褲腰時,掌心冷得像塊冰,"雲生死在張團長手裡那晚,梅丫頭在台上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0
銅鏡突然映出黑影,我轉身時只抓到半截灰鼠皮襖——和閣樓那晚逃走的影子一模一樣。 0
晨霧漫進戲台時,我蹲在茅房拆開虎符。 0
油紙里掉出張地契,地址在閘北煙館隔壁。 0
賬本夾頁用眉筆圈着個數字——和懷表上的蝌蚪文恰好能拼成日期。 0
突然,牆外傳來汽車鳴笛,三長兩短,和陸老闆車夫的暗號對得上。 0
虞姬的劍穗不知何時散了,玉璧不翼而飛。 0
我摸到後台時,陳警長正用槍管挑開梅老闆的戲服,翡翠扳指映着妝鏡里的血手印——那掌紋我認得,昨日在張團長副官的食盒上見過......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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