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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賀椿和齊深趕回來時，山下往日寧靜的村子空空如也，山上四出冒出濃煙。
繼續向前走。
消失的村民都在山腳下分散的站着，他們舉着火把，面無表情的注視着賀椿。
齊深：「看來他們也都被控制了。」他的語氣含着早有所料的涼薄。
齊深叫住賀椿：「他現在就藏在這些人當中。」
賀椿什麼都沒管，把通往山上的路用石頭封閉起來，飛速進山救火。
他的山在哀嚎，帶有一種深沉爆裂的憤怒。
賀椿先把已經着火的樹木隔離出來，控制着周邊易燃的植物避開，然後再控制水源把火源澆滅。
即使他盡了全力，山火還是燒了好幾天。
雲意趕回來，夢裡見到的一切展現在了眼前。
那些熟悉的村民的屍體栽倒在路邊，本來綠意盎然的山上向下飄着灰黑，把天空都熏的暗沉。
雲意幾乎是摔下馬的，她挨個屍體翻找，好消息是沒有看到母親。
她來的路上也去看了一眼母親的家，她的家裡也和別人家裡不同。
大部分人家裡都是整齊的，什麼都沒被帶走。如果不看厚厚的積灰，就像是只出去一會就回來一樣。
而母親的家裡是凌亂的，貴重的金銀還被帶走了一部分。看來是僥倖逃走了。
壞消息是，師父死了，死不瞑目。
雲意把師父拖到路邊放好，打算一會回來再好好安葬。
雲意向山中跑去，鬢邊賀椿給她摘的花凋謝在風中。
山上，混亂的群魔對中心的神明虎視眈眈，神明仿佛馬上就要被分而食之。
賀椿拿到了骨劍，拿到的方式是——它插入了賀椿的身體。
賀椿長劍釘在了地上，這把劍確實不同，雖然沒有讓他直接魂飛魄散，可讓他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山神受傷，這座山在保護他，周圍的傀儡暫時無法近他的身。
可是又能堅持多久呢？賀椿躺在地上望着合圍的樹枝中露出的天空。
入目是最熟悉的畫面，往常他也喜歡愜意地躺在地上看天。
骷髏妖附在齊深身上，躲開賀椿流出的血，在乾淨的地方蹲下，與他心平氣和的聊起天。
它充滿表達欲：「我喜歡人類豐沛的情感，我沒有血肉，他就以為我需要吸食人類的血肉。」
它撇嘴：「我才不喜歡這些髒兮兮的東西。他們看不到，你能看到吧？人類絲絲縷縷的情緒像伸出小勾子，真是美味，特別是死亡的一瞬間，又醇又香。」
賀椿懶得理它，如果他即將死去，心神放在它身上一秒都是浪費。
骷髏妖不在意賀椿的忽視，繼續說：「擁有了人類情感的神明，你不是第一個蠢貨。」
齊深一直輕拿輕放的面具被它隨意扔到一邊。
「人類不過是造糞的機器，你們何必插手呢？你不離開，我也沒機會下手。我沒辦法燒山提前削弱你，你也不會走到死路。」
它一步步靠近，賀椿能感覺到自己在變得虛弱。
他太累了，也無計可施了，也許今天真的會死在這裡。
還好雲意不在，賀椿用最後的力量感受着雲意的位置。
雲意…賀椿陡然睜開眼，雲意在靠近，它怎麼會這麼快趕來？
骷髏妖也感覺到了，他起身回頭，興致盎然。
來的真是時候，他最喜歡的場景，馬上就來了。
上一次生出感情的人讓自己的朋友活了下來，這一次會是怎麼樣呢？
他真的百看不厭。
「賀椿——」雲意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慘烈。
原來如此，原來是要用這種方法拿到骨劍，她明白的太晚了。
這樣看來，她遇到楊魚書可能也不是意外。
骨劍只有弒神的時候才會被骷髏妖拿出來。這一切都是齊深的算計。
她和賀椿都是棋子。
被骷髏妖附身的齊深穿着被燒的破破爛爛的衣服，雲意注意到他裸露出來的上半身畫滿了符文，這是齊深原來不曾有的。
它擋住了雲意的路，四周的傀儡舉起手中的劍對準她。
它充滿惡意的告訴雲意：「我們都無法靠近他，但是你可以，只要你殺了他，你就能活下去，這些村民，我也都讓他們恢復原樣，怎麼樣？」
雲意的視線始終落回賀椿身上，毫不猶豫的回答：「好。」
齊深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側身讓開。
雲意來到賀椿身邊，抹了兩把臉，視線還是模糊不清。
她一言未發，雙手握住劍柄長長的吸一口氣蓄力。
她需要儘量快地把劍拔出來，這樣賀椿才不會那麼疼。
雲意猛地把劍拔出，死死攥住劍柄。
身後骷髏妖並不意外，抬手隔空召回骨劍。
雲意抓着劍柄，劍被控制着橫了過來穿透了她的身體，但她抓住了，沒讓骨劍回到它手裡。
劍一離體，賀椿就飛速積蓄力量，可還是沒來得及。
「雲意——」整座山都隨着賀椿的聲音隆隆作響。
雲意站不住了，跪了下去，她問賀椿：「山神大人，你會死嗎？」
問題的解決方式是一定不要聽壞人的話。
她是一個弱小的凡人，但也不是什麼都做不到。齊深說了很多謊，但他把骷髏妖引到賀椿的山上，獻出自己的身體封住它，殺了它的目的一定是真的。
賀椿活下來，才有希望打敗它，救下更多的人。
她今天註定會死在這裡。
賀椿看着靈動的女孩眼神越來越黯淡，像獵人箭下躺倒的獵物。
賀椿接住她的身體，感覺比傾覆的山體還要沉重，他說：「不會，我不會死，就像山不會死一樣。」
雲意拉着賀椿的手放在劍柄上讓他握緊，放心的閉上眼睛：「以後不要再靠近人類了。」
贏了今天這一局，然後與世隔絕的生活，做一個自由的神明。
賀椿控制着藤蔓帶走雲意，即便已經清楚的感知到，她的生機不再，也把她帶到了森林中心的水潭——那是生命力最濃郁的地方，也是他誕生的地方。
沒有時間做更多的安排，骷髏妖已經上前搶奪骨劍。
齊深這幾天與骷髏妖周旋，還幫他滅火。他滿嘴謊言，但殺骷髏妖的方法都是真的。
齊深做好了安排，犧牲自己，把骷髏妖困在他的身體裡。
骨劍被拔出，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湧向賀椿，草木以他為圓心開始變黃枯萎，又被倒下的屍體的鮮血滋潤瘋長，只是顏色變成了極為不詳的藍色。
骷髏妖死了。
齊深也死了，連自己的意識都沒有恢復。
而山是不會死的，山神自然也不會。
很多年過去，交戰的兩個王朝都已經消失，山神依舊自由的行走在山間，關注每一棵樹的成長。
這座被燒焦的山又綠了起來。
雲意靜靜地躺在湖心。
賀椿覺得自己偶爾會看到她的靈魂，極少數的時候，他們還能交談兩句。可轉眼她就消失不見。
他好像明白了人向神祈禱時的心情。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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