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舟把車子停在一家名為『千山居』的飯莊,帶着高小琴和高小鳳在大廳要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先生您好,這是菜單。」服務員先各他們各上了一杯蕎麥茶水,然後將菜單輕輕放下,又從口袋中取出紙幣,準備記錄。
這是一個中等檔次的飯館,何舟完全消費得起,徵求了兩個女孩子的胃口和喜好,最終點了一個糖醋排骨、一個清蒸多寶魚、一個宮保雞丁,再加一小碟澆上紅油的泡菜。
「酒呢?」高小琴嘟着嘴說道。
何舟將菜單放下,擺擺手道,「女孩子家家的喝什麼酒?」
「切,少小瞧人,我說不定酒量比你還好。」高小琴勾了勾嘴角,帶着幾分挑釁說道。
何舟倒是陡然間意識到,高小琴能做到山水集團總裁的位置,又與達官顯貴們來往,酒量必然也是不弱的,再聯繫她之前說,家裡有個禽獸父親是個酒鬼,從小姐妹倆就偷酒喝......
「算了,那就來瓶啤酒吧。」
何舟想了想說道,「待會我還得開車,我就以橙汁代酒,啤酒隨你們便。」
開車不喝酒,這是原則問題,不能因為說對自己的酒量自信,就罔顧這個問題。
就如同我們所知道的那樣,被淹死的人里,絕大部分都是懂游泳,且游泳技術不錯的,因為旱鴨子,反而會警惕並離開江河湖海這些危險源。
「祁哥哥,聽說你又要升官了?」
抿了一口啤酒,高小琴的美眸中付出一抹霧氣,注視着何舟說道。
「你從哪兒聽來的?還是刑警隊那幫長舌婦?」何舟搖搖頭,「看我回頭不好好操練他們,有時間談論八卦,查案的本事倒是沒長進多少。」
「真的?」高小琴似乎比何舟本人還高興,就連手中的酒杯里的啤酒,都差點撒出來,「那可太好了!」
「咳咳,低調低調,組織任命還沒下來呢。」何舟謙虛了一句,然而當即又話鋒一轉道,「不過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應該會在一個月內走馬上任。」
幾人用完餐,何舟走到收銀台,正打算結賬,突然一個男人從正門走了進來。
咦~
這不是李達康麼?
何舟目光一凝。
而李達康顯然不認識他,他打從進門之後,視線在大廳中掃視了一遍,然後停留在中央的某一桌,快步走了過去。
「歐陽,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李達康配笑着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是李達康的老婆歐陽菁。
面對姍姍來遲的李達康,歐陽菁顯然不太買賬,豁的站起來,手包往桌上重重一砸,指着對方說道:「李達康,你自己說說,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嘛?這都幾點了,你才來!」
李達康顯然有些懵,笨拙的解釋道,「不是,歐陽,你先聽我說,我是因為工作......」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停!」
歐陽菁雙手做捂耳狀,腳下狠狠一跺,「是,就你是大忙人,我天天閒着沒事幹,是我沒事找事,刁難你李達康,刁難你李大書記!!」
說着,歐陽菁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精心打扮的妝容也哭花了。
李達康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想上前替她擦擦,又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夫妻之間這樣親昵的動作,影響有些不太好。
「歐陽,老婆,你聽我說,我是黨員,更是縣一把手,幾百萬人的生存繫於我手,我不能隨着自己的性子來。
我的工作性質特殊,沒有什麼上班下班的概念,只有拼命硬幹,才能帶領全縣老百姓從貧困的現實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李達康深吸了口氣,試圖跟歐陽菁講道理,但他顯然不知道的是,女人這種生物,跟他講道理很可能還不如哄她幾句管用。
然聽了他的一番道理,歐陽菁立馬就炸了!
火氣蹭蹭蹭地往頭頂上冒,憤恨道:「李達康,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今天是我們結婚第六個周年紀念日,你說說,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到底是我重要,還是金山縣那幾百萬泥腿子重要?」
顯然,話趕話的,歐陽菁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你居然還跟我說你不能隨着自己的性子來,這麼說,你這是在指責我任性,不可理喻嘍?」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嘛!」李達康硬頂了一句。
還說什麼到底是老婆重要還是金山縣的數百萬老百姓重要,這有可比性麼?
這話要是傳揚出去,還指不定鬧出什麼幺蛾子呢。
「你!!」歐陽菁滿臉怒容,一咬牙,抓起桌上的包包就沖了出去。
「歐陽!歐陽!!」
李達康喊了兩句,但腳下卻自始至終都沒挪動過,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么女人總是能製造出那麼多的所謂的節日,天朝節日也就算了,還學發達國家過起了洋節。
伸出去的手緩緩垂下,李達康掃了一眼桌上的涼菜,以及開好的香檳,乾脆一屁股坐下,鬱悶道:「算了,你不吃我吃,正巧我也餓了。」
說着,就捻起筷子,夾了段涼拌鴨腸,和着香檳服下,吃得有滋有味。
「喲,李縣#長?真巧!」
何舟端着盤東坡肘子上去,「不介意湊一桌吧?」
李達康有些疑惑,但還是讓了讓腿,咂摸下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你認識我?」
他一向小心謹慎,可眼前這人卻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忌憚。
何舟笑笑,做自我介紹,「鄙人祁同偉,現任林州刑警大隊隊長,很榮幸聽過您。」
一個縣的二把手一般是正處級幹部,也就是說即便何舟成功當上經開區副主任,在級別上,也是要矮李達康一頭。
不過,如果比較二者的年紀的話,這其中的差距,反倒是先顯得不那麼大了。
其實李達康也很年紀,只不過屬於長得比較着急那一類,再配合上死亡凝視,總給人一種外表年齡遠超出真實年齡的錯覺。
當然,這在政治上屬於加分項。
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李達康長得着急一點,就沒有會過多的把目光停留在他的真實年齡上。
簡單推測一下的話,李達康的年齡應該是三十歲出頭,正當而立,尚且風華正茂,但面相的話,基本跟電視劇開始的時候差不多。
大膽一點推測的話,就是李達康長得着急,在三十歲就擁有了五十歲時候的長相,乾瘦的並不壯碩的身體,仿佛蘊藏着巨大的能量,以及強悍的爆發力。
「是不是去年榮獲部里特級英模的緝毒英雄祁同偉?」
李達康思忖了一下,旋即神色一變,忙站起來激動地和他握手,「你好你好,幸會幸會,我是金山縣縣高官李達康。」
何舟謙遜笑笑,毫不客氣的承認下來,「假如說孤影嶺一役沒有人與我重名,那應該就是我了。」
何舟注意到李達康的自我介紹,『金山縣縣高官』,這麼說來,李達康是把金山縣紙面上的道路交通規劃,完全具現出來了?
而級別,也從金山縣二把手,晉升成了一把手。
果然吶,混官場,只有能力與背景結合,才能走得平穩順暢。
而沒有背景的,自願,或者說只能迫於無奈主動背鍋的易學習,差不多已經是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了。
「剛才嫂夫人?」何舟猶豫了一下。
李達康神色一陣複雜,仿佛陷入了追憶狀態。
而且,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有與人傾訴的欲望。
「我和歐陽很早就認識了。
她自小就生活中早逝的貧困家庭里,我呢,其實也好不了多少。她和我說過,對我真正動心,是從我挖了一夜的海蠣子,在晨光中滿身泥巴地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回,才對我芳心暗許的。
她有很多的追求者,然而她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我......」
李達康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都不由得帶上幾分甜蜜,然而這絲甜蜜來得快,去得也快:「後來啊,我的工作越來越忙,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我甚至忙得記不住她的生日,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忙得無法顧及她情緒的變化,連和她聊天的時間都沒有。」
「也許,李書記您該和嫂夫人找個機會,坐下來一起談談。」何舟不咸不淡地說道。
其實,這只是出於禮貌的說辭。
因為他很確定,哪怕再如何挽回,一段破碎的感情,終究都會走到終點,不會長長久久的陪伴下去。
或許,在歐陽菁的眼裡,那個願意為她挖一夜海蠣子的李達康,早就已經在庸碌的生活和步步為營的政治生涯中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冰冰的只知道愛惜自己羽毛的政客。
在愛情與事業之間做抉擇,李達康毫無疑問選擇了後者,義無反顧,無怨無悔,甚至到最後為了不負青春里的那一場遇見,毅然選擇了放手,給歐陽菁以最大的善意和尊嚴。
李達康的笑容有些苦澀,搖搖頭道,「我不是沒嘗試過,但每次在一起,總是伴隨着無盡的爭吵。」
嘆了口氣,李達康繼續道,「我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兒女情長上,四百萬金山縣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等着我去拯救,時不我待......」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