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刺破了洛陽的薄霧,溫明園內卻籠罩著一片陰霾。董卓命人在園內設下豪華筵席,金碧輝煌的桌案和席位一字排開,四周鐵甲士兵戒備森嚴,刀劍閃爍,氣氛壓抑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朝中公卿大臣雖心懷恐懼,卻無一人敢不赴宴。他們一個個神色沉重,入席後低聲交談,猜測著董卓的意圖。
待眾臣悉數到齊,卻遲遲不見董卓現身。大臣們面面相覷,酒杯放在桌上無人動,耳邊只聞盔甲碰撞聲與士兵的低聲咳嗽。忽然,園門外一陣喧嘩,董卓緩緩而至。他身披鎧甲,腰佩長劍,臉上帶著冷笑,目光如刀般掃過眾臣,步伐沉穩地走進園內。
董卓一言不發,徑直坐上主位,微微擺手,命人斟酒。樂隊開始奏樂,侍女端上佳肴,宴席熱鬧起來,卻掩不住一股壓抑的氣氛。董卓舉杯而飲,眾臣只能強作笑顏,陪著乾杯。酒過數巡,董卓忽然擺手,樂聲戛然而止,宴席上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董卓放下酒杯,目光冷冷地掃過全場,聲音低沉而威嚴:「諸位大人,今日我有一言,望眾人細聽。」
公卿們屏息以待,幾乎連呼吸聲都壓低了。
董卓緩緩起身,目光冰冷,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天子,乃萬民之主,應有威儀以奉宗廟社稷。然而,當今天子性情懦弱,毫無德行,不足以安天下大局。反觀陳留王聰明伶俐,深具才智,乃是承大位的不二人選。故我董卓以為,廢帝,立陳留王為新君,是國之幸事。」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許多公卿低下頭,雙手緊緊抓住桌邊,不敢作聲。氣氛沉重得仿佛連空氣都停滯了。
忽然,一聲巨響打破了這死寂——座上一人猛然推案而起,將桌上的酒杯打翻在地。他大步走到宴席中央,指著董卓怒吼:「不可!不可!董卓,你是什麼人,竟敢妄議廢立?天子乃先帝嫡子,根基穩固,朝中又無過失,你憑什麼說廢就廢?你這樣做,莫非是想篡位自立?」
眾臣抬眼望去,見說話之人正是荊州刺史丁原。他一身戎裝,目光如炬,渾身散發出不畏生死的氣勢。
董卓臉上的冷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憤怒。他慢慢地轉頭看向丁原,眼中透著殺氣,聲音低得像一頭野獸在咆哮:「丁原,你是在挑戰我的權威嗎?」
丁原毫不退縮,步伐堅定地向前跨了一步,目光直視董卓:「我挑戰的是你那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狂妄!董卓,天子是正統,你若廢立,便是逆賊!今天我就站在這裡,看你如何施行篡逆之計!」
董卓的臉色越發陰沉,手慢慢按上腰間的劍柄,聲音中已帶上了幾分寒意:「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丁原,我勸你再三思量,莫要自尋死路。」
丁原冷笑一聲,絲毫不為所動:「董卓,這天下並不是你說了算!你若敢行篡逆之事,必將遺臭萬年!」
話音剛落,董卓的手已經握住劍柄,目光如刀般鎖定丁原,似乎下一瞬就會劍出如龍。然而,李儒站在一旁,眼尖地看見丁原身後站著一名高大威猛的武將,那人身披厚重鎧甲,手執一柄方天畫戟,威風凜凜,怒目而視。他的氣場如同烈火,彷彿只需輕輕一動,整座溫明園都會陷入無盡的殺戮。
李儒額頭滲出冷汗,連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對董卓說:「主公,今日乃飲宴之地,談國政不合時宜。不如將此事留待明日都堂再議,屆時再定廢立之策,不遲。」
這一句話,既是提醒,也是勸阻,李儒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那武將,他心中已有警惕。
周圍的百官見情勢劍拔弩張,紛紛上前勸阻,低聲道:「丁刺史,董大人,請以大局為重,還望息怒。」
丁原冷哼一聲,目光依舊不屑,他大聲說:「董卓,若你真有自知之明,就該明白今日你這廢立之言,是何等荒謬!可惜,你的野心與膽大,註定會將朝廷拖入深淵!」
董卓的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但他終究按捺住了。隨著百官的勸說,丁原終於收回長槍,轉身離開,他那威風凜凜的身影消失在帳外,只留下壓抑的沉默。
董卓冷冷地掃視百官,目光如電。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彷彿每個字都帶著千斤重:「諸位,吾所言,可有不合道理之處?天子無德,如何能保我社稷?我今日之言,皆是為了天下!」
百官無人敢開口,低頭避開董卓的目光。就在這時,忽然有一人站起身,正是盧植。他神色鎮定,雙手抱拳,語氣平靜但堅定:「董公,恕我直言,您的這番話恐怕有失公允。」
董卓眉頭微皺,目光鎖定盧植,周圍的大臣屏住呼吸,生怕激怒眼前這位手握重兵的權臣。
盧植稍微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繼續說道:「歷史上,太甲昏庸無道,伊尹才不得已將他放逐到桐宮。昌邑王繼位僅二十七天,便犯下三千條惡行,霍光這才上奏廢掉他。但現在的天子呢?雖然年幼,但性情仁厚,聰慧明理,沒有任何過錯,深受百姓愛戴。您一介地方刺史,原本與朝廷政務無涉,也缺少伊尹、霍光那樣輔國安邦的德才,怎能隨便提議廢立天子?」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句句直擊董卓的威信。董卓臉上的冷笑漸漸僵住,陰沉的目光裡透出怒火。他的手緩緩放到劍柄上,語氣冰冷:「盧植,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配做這件事?」
盧植毫不退縮,目光直視董卓:「聖人有云:『若有伊尹的志向,則為正;若無伊尹的志向,則為篡。』董公,您是否該反思一下,自己是真的為天下著想,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
全場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彷彿消失了。董卓的手指在劍柄上緊了又緊,殺氣幾乎要溢出來,他的嘴角微微抽動,隨時可能拔劍相向。
董卓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他猛然拔劍向前,聲音如雷:「我今日便斬了你這狂妄之人,看誰還敢違我!」
周圍的百官驚呼一聲,紛紛後退。眼見劍光閃動,議郎彭伯急忙上前,跪倒在地,聲音急切:「明公,三思!盧尚書乃海內人望,若殺之,必引天下震動,甚至軍心不穩!還請明公手下留情!」
董卓聽罷,眼神掃過彭伯,又看了一眼四周滿是驚恐的百官,最終冷哼一聲,將劍歸鞘。他低聲說:「今日看在諸位的份上,饒他一命,但廢立之事,絕非兒戲。都散了吧!」
百官戰戰兢兢地退去,董卓按劍立於園門外,臉色依舊陰沉,眼神如同毒蛇般冰冷。他正冷笑間,忽聽門外傳來馬蹄聲,沉穩有力,伴隨著兵器相撞的金屬聲。一名魁梧的武將,身披重甲,手執方天畫戟,正策馬來回馳騁,似在警戒。
董卓皺眉,側頭問李儒:「那是何人?」
李儒臉色微變,壓低聲音說:「主公,那是丁原義兄,呂布,字奉先。此人勇冠三軍,號稱人中猛虎。此刻露面,恐怕是來威懾我等,主公切莫輕舉妄動。」
董卓看著呂布,目光中閃過一絲忌憚。他冷哼一聲,擺手道:「避一避也好,且看這猛虎能囂張到何時。」
隨即轉身,消失在園內的陰影中,而呂布的身影依舊在門外徘徊,宛如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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