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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06.
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連招呼也沒打。
廚房收拾得很乾淨，客廳的地拖得也很乾淨，洗衣機里的衣服洗了，整整齊齊晾在陽台的衣架上。
衛生間漏水的水管修過了，這段時間堵了幾次的馬桶好像也被疏通過了，天花板上壞掉的吊燈也亮了。
他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但家裡卻到處都是他留下的印跡。
他走了，我應該高興的，可沒有了下班之後的熱水熱飯，我反而是有些難過，還有擔心：就他那智商，會不會被人賣到黑窯廠啊？
家裡丟東西了，除了我給他買的兩身衣服，還有我買來就沒有用過，一直放在書房裡的筆記本電腦。
這傢伙倒是會挑值錢的東西。
不過，好像我並沒有覺得生氣。
報警？開玩笑吧！
06.
吃了一段他做的飯，我感覺自己做的飯不香了。
以前有他在，不管怎麼樣家裡都算是有個男人，夜裡睡覺也不害怕。
我無數次地推開次臥的門，想看看他是不是藏在那裡和我躲貓貓，但，我都失望了。
這天，吃完飯我碗也不洗、鍋也不刷，臥在床上刷手機。
某短視頻平台，一則爆火的短視頻吸引了我：金信集團承建的江城市體育館被曝鋼筋、水泥、預製件等多項重要建材不達標！視頻里裸露的本來應該用螺紋鋼的地方用的是普通的低標號鋼筋，一隻大手在建好的牆上稍稍一摳，竟然把水泥牆皮摳掉了一塊；預製件里，本來用三根冷拔絲的地方只有兩頭裸露的地方顯示是三根，斷開的中間部分只有一根！
發布者為「憤怒的沉默者」。
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評論、轉發數千，點擊量破百萬，而且每刷新一次，相關數據就攀升一次！
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摸金信集團的老虎屁股？
這家公司是江北省最大的民營企業，更是江城市政府的「戰略」合作夥伴，江城市所有的市政工程基本上都是這家公司在做，一年至少十幾億的規模。
舊城區拆遷大部分也是這家公司的「大包」，他們和我們醫院關係比較好，沒少給我們這裡送「釘子戶」：在這裡把好人治成聾子、聾子再治成啞巴……
我打開電視，江北省電視台、江城電視台都沒有相關報道，這說明金信集團及相關方面和這則視頻背後的力量還在進行博弈。
這些炸彈會是誰放出來的呢？能給金信造成多大的影響？
這樣的企業，敢這樣建設江城市的重點工程，不但膽大到自己不要命，也會給千萬人帶來安全隱患。
——去年，黑龍江省兩個地方的體育場館坍塌！
第二天早上上班，醫院召開主治醫師以上緊急會議。
會議室門口站了一排保安，參加會議的人進門之前都得把身上的手機以及其他所有電子產品交給他們保管。
肥碩的院長沒有了往日的頤指氣使：「我們醫院出現了嚴重的泄密事件，金信集團送來的那些「釘子戶」的治療視頻流了出去！我把話撂在這裡，我不管你們中間誰跟醫院過不去，醫院被追責，你們也是參與者，也要承擔相應責任的！」
——為了防止病人出現意外，各個治療室都裝有監控，儲存視頻的服務器裝在保安部經理室，保安部經理是院長的小舅子。
平時牛哄哄的小舅子都被姐夫揍成豬頭了，他委屈地賭咒發誓說自己沒有問題。
院長也相信小舅子的忠誠，可這事曝出去會要人命的，他也是沒地兒撒氣，找窟窿下蛆。
主席台下一陣嚶嚶嗡嗡，是啊，金信集團給的錢是不少，可那是一塊腐爛的肉，不好消化啊！
消息會是誰散出去的呢？
接下來，院長要一對一談話。
我很坦然，金信集團的那些事是在我來之前發生的，和我沒有關係。
但院長打開的U盤中，一段視頻里，眼神清澈的「弱智」被固定在病床上，我下令男護：「電擊！」
「他是精神病，我的治療沒有問題。」我說。
「他老婆是……」院長的一句話讓我瞬間冷汗涔涔。
07.
現在，我不得不和醫院共榮辱了。
一旦事情敗露，院長得吃牢飯，我的職業生涯大概也要畫上句號了。
院長說這個U盤是有人匿名寄給他的，對方甚至還入侵了收費部的電腦，把金信若干年來給醫院的轉賬記錄都一筆不差地給附了上來！
U盤上的內容就像是懸在院長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以讓他人頭落地。
院長無計可施，他找不到寄U盤的人，更不敢報警，因為有很多事情根本沒辦法說出去。而且，寄U盤的人也沒有提出任何訴求和條件。
金信集團的「建築門」事件在網上炒得火熱，江北、江城本地的官媒卻仍舊保持着緘默。
但是，蓋子好像捂不住了。
號稱以「在這裡，讀懂中國」為追求，以「正義、良知、愛心、理性」為基本理念，在中國有着廣泛影響、深具公信力的嚴肅新聞大報下場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王炸：一個整版的深度報道，把金信集團的底褲扒了個底掉：賈雨成如何黑道發家，怎樣洗白上岸、跑步「錢」進擁抱權力……整個歷程抽絲剝繭說得有條有理、有理有據。
還有更勁爆的：金信集團董事長以威逼、利誘、加薪、升職等條件潛規則女下屬多達數十人！但報紙沒有就這個情況更詳細地披露。
金信集團授權律所向報社發出律師函，聲稱要告報社誹謗、造謠！
還未等報社回應，網上又曝出一則短視頻：畫面很晃，關鍵部位還打了馬賽克，但畫面里兩個渾身赤裸的男女面貌清晰可辨，女人長得很像×岩，男人個子不高，體態臃腫，正是金信集團董事長賈雨成。
一個聲音吼叫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拳頭雨點般砸向賈董事長，渾身赤裸的女人大叫：我求求你，別打了！
終於，本地的官媒開始試探性下水。
江北商報發了一則簡訊：江城市重點工程被曝偷工減料，多個部門介入調查！
雖然沒有提總包單位，但問題已經點出來了。
接着，江北日報、江北電視台也或深或淺地發了消息。
南方的那個大報公開回應：報社對自己的報道文責自負！
戰鬥已呈現白熱化！
那個網名為「憤怒的沉默者」又發聲了，不同的是這次不是視頻，而是在某自媒體平台發布的日記體文章：
**年*月*日
今天到**分公司視察，早就聽說他們辦公室有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長得很帶勁，我向分公司負責人老金暗示了一下，他馬上表示要讓她們公司的顏值擔當參與今天的接待工作。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這個姓龔的小姑娘雖然衣着普通，但形象氣質和*岩都不差，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我主動敬酒給她，感謝她為公司的付出，她受寵若驚地喝了三杯。
分公司的人向我敬酒，我表示不勝酒力：讓小龔替我喝吧。他們都一片叫好、附和。六個人六杯酒，她都勉強着喝了下去，然後她就醉了。
隨後「我也醉了」。
她醒來先是驚叫然後是哭鬧。這種場面我見得多了，我從扔在一邊的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這裡有10000塊錢，你先花着，下個月吧，我讓老金提拔你做辦公室副主任。」
**年*月*日
我記不清這是我第幾任秘書了。
網上說：有事秘書干，沒事*秘書。這話說得不錯。
新來的秘書是江城大學畢業的校花，是我一手從基層選拔起來的，他對我感激涕零。
我下去出差都帶着她，她把我當成了她的伯樂。
公司有重要接待，我帶她出席，席間，我又一如既往地「喝多了」，她毫無防備地扶我回房間休息……她反抗不動，又不敢喊……
有能力的人就應該重用，我準備提拔她做下邊一個分公司副總。
**年*月*日
這個姓耿的太不給我面子了，竟然敢聲稱去告我！
我直接走人，我的助理和她談了：「你鬧下去，肯定沒有好處，相反，你如果退一步，董事長肯定會好好照顧你。」
於是也沒事了。
**年*月*日
那個姓周的竟然給我說要談對象過正常人的日子！
我很生氣，我生氣的後果很嚴重，她那個在談的男朋友被人打了！
她哭着問是不是我安排人幹的，我沒有否認。
在江城，我這個身份，基本上可以橫着走的！
**年*月*日
江北職業學院學生處的老裴比較給力，介紹過來勤工儉學的女生都不錯，我很喜歡，也很滿意！
……
略估了一下，全省十六個地市分公司我安排了快四十人了吧。
……
這種日記體的內容幾乎是每天兩更，都是記錄「我」如何對某某女生做出「那種」事情。
江城的人都知道，在下面所有地市都有分公司的民企只有金信集團，江湖也有傳言，金信的賈董事長做完那事都有記錄過程及心得體會的習慣。
而且很多女生的名字雖然只有拼音首寫，但圈裡人說對比對應的金信分公司都能和真人對得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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