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正坐在课桌上,等他扫完最后一排就大功告成了。
他用扫帚熟练地将积灰聚拢到了我的脚下,正弯腰去拾簸箕,突然他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咦?你的鞋底好像磨破了?”
“啊?” 我故作惊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抬脚装模作样端详了一下,抱怨道,“真的破了一个洞,麻烦啊!”
“这鞋看你穿了没多久,就坏了,你该去买双好一点的鞋子吧!”
“我有双耐克。”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抢着说出这句话,其实脚上的鞋子已经补过好几次了,一直没敢和母亲提买鞋的事情,今天这么一说,我是把自己逼上梁山了,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有耐克,就早点把这双扔了吧!”
他弯腰,将所有的积灰扫进了簸箕里。我看起来,这态度就像对我脚上的破鞋一样满不在乎,我的心中涌起一丝失落与难过。
吃完晚饭,父亲聚精会神地看着新闻,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母亲正收着桌子,嘴里念叨着:“吃完饭,连个碗都不洗,家里不干活,外面也不干活,成天看这些没用的新闻,新闻能当饭吃啊!”
父亲兴致索然,无奈地起身帮忙收拾碗筷,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厌烦。
“妈。” 我小声地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胆怯与不安。
母亲刚发了小脾气,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着桌子,动作有些粗鲁。
“妈,我想买双新鞋。” 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买什么鞋?” 母亲白了我一眼,用态度否定了我的请求,那眼神中透着不耐烦与生气。
换作平时,我肯定没胆再说下去了,可今天,我抱着必须说服她的决心,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脚上的鞋子都补了好几次了,实在没办法穿了。”
我脱下鞋子,把漏洞的地方朝着母亲晃了晃,脸上带着一丝委屈与期待。
父亲也在一旁打着圆场:“是要买双新鞋了,否则下雨天两只脚全都要湿光了。”
父亲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与关切。
母亲没有吭声,面无表情地端着碗走出了房间,脚步有些沉重。
接着,听见碗筷放进洗碗池的清脆声,但没听见洗刷声。
母亲马上又走了回来,手上拎着一双旅游鞋,对我说:“你先穿我的吧,明天我去菜场那边的鞋店替你看看,现在那里的鞋子都在打折,一下子替你买几双备着……”
“我想买耐克鞋……” 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像蚊子叫,头也低了下去,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耐克鞋?” 可在只有几个平方的小房间里,母亲还是听清了我说的话,“这鞋多少钱?”
“专卖店也在打折,原价 800 多,打下来一双只要 400 多块钱。”
我耐心地讲解道,眼睛偷偷地看着母亲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
“400 多?” 这个数字激怒了母亲,她把手里的鞋子往我跟前一扔,脸涨得通红,开骂道:“你天天在学校都跟些什么人在一起,大学还没考进,倒学会追求名牌了。我们家一个月才挣多少,你倒要花 400 块买鞋子,买好以后,你穿着去讨饭啊!”
“好了,好了,孩子难得提回要求,你就答应了吧!” 父亲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答应?” 母亲嗓门一下子拉高了起来,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大大的,怒视着父亲。
她冲到床头,掀开被单,那里是存放每月生活费的地方,动作有些粗暴,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母亲不顾一切地抓起钞票,狠狠地掷向我们父女俩,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说:“你们把钱都花了吧,反正都穷到这个份上了,有没有这点钱都一样,谁让我们家的男人是个废人呢!”
父亲脑袋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了出来,他满脸涨红,高高地举起右手,作势要打人,手臂在空中微微颤抖着,那只残缺的手显得格外突兀。
“打啊!有胆你就打啊!没本事赚钱,打女人倒本事挺大的!” 母亲梗着脖子,硬是把头往父亲的手上凑,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与愤怒。
父亲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了,只有两根手指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悲凉。
“残废!” 母亲得势不饶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我已经没法阻止自己的眼泪簌簌滚落,一个如此懦弱的父亲和一个如此跋扈的母亲,让我沉浸在两人可悲的闹剧中,内心实在承受不住这沉重的压力!
“你们只知道吵,有没有想过我?自私自利!”
头一次,我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大声地发了声音。我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做,可能压抑得太久了,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拳。
说完这句话,这一夜,再无其他声响。
这个家,像死了一般寂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微弱风声。
谁也不会想到,一双耐克鞋成为了这个家崩裂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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