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落情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门额上烫金的 “樰王府” 三个字,心里又泛上丝丝酸痛,不及掩饰。
管家见了她,殷勤地领她至内苑,她远远地便见大姐熏语正在房里抱着痰盂又咳又吐,忙快步上前,脸上满是关切:“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落情掏了帕子帮她拭了拭头上的汗,又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碗,看她漱了口,才扶着她落座。
“你来了?” 熏语并不急着休息,反倒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待丫鬟将门带上后,一把抓牢了落情的手,“落情,你我姐妹数十载,姐姐若是有难,你帮是不帮?”
“姐姐……” 落情皱着眉,心下已经疑云丛生。“落情,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 熏语说着,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纤手骤然抚上了小腹,“落情,我不是病了,昨儿个请了大夫为我瞧过了,说是喜脉。”
落情疑心自己耳朵出错:“你说什么?”
“是真的,大夫说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有些微不安地对上落情的眼。
“这怎么可能?姐夫他…… 他不是死了一年多了吗?” 熏语嫁入樰王府不足一月,王爷便毛遂自荐,扔下新婚燕尔的娇妻,领兵去了西夷。谁也不曾想,他这一去竟是人事杳杳,归期永无。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旧年寒冬时节,她还记得他出殡那日漫天雨雪,又冷又冻……
“落情,你平素时常来陪我,你竟真的一点端倪都没有瞧出吗?” 熏语幽幽一叹,“你整日来府里陪我,不是看你姐夫留下的书,便是梦游般痴坐着,也怪不得你什么都不知的。”
“不是的!” 落情连忙解释,“我只是不知如何安慰你…… 你知道,我向来不善言辞,况且,我见你时常入宫,每每回来心情便好了许多,所以……” 落情说着,骤然捂住了嘴,“难不成……”
“不错!我腹中所怀乃是圣上骨肉,是名副其实的龙种!” 熏语说着脸上闪出得意的光芒,仿佛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已给她全身镀上了金光。
落情只觉一颗心又乱又躁:“这怎么可能?皇上可是王爷嫡亲的兄长,你们…… 你们这可是……” 她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将那不堪的两个字说出口来。
“可是皇上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熏语说着,再度拉过她的手,“好妹子,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未出世的外甥,你也不希望他将来当个见不得光的皇子吧?”
是的,熏语如果真的决意要生下这孩子,别说众皇室宗亲们容不下这种丑事,便是传出去寻常百姓家,她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只是…… 进宫?
落情垂下眼,那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她下意识地将手抚向腕上的翠绿玉镯,不知如何是好。
“这镯子,是你姐夫送你的吧?” 熏语一语道破天机,半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给她,“其实,你一直是喜欢王爷的,是吧?”
“姐姐……” 落情手一颤,惊惧地望向熏语。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奶娘死了,我俩都很难过,我哭得眼都肿了,却不见你掉一滴泪。我后来夜里尿急醒来,叫你陪我上茅房时才发现你躲在被窝里,咬着手背小声地抽泣了整夜。王爷出殡那日,我再度瞧见你手背上的牙痕,落情,是那日我才惊觉,何以我成亲之后,你对我忽然冷淡许多……”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冷淡你,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落情说着,鼻头又开始发酸。
“傻丫头!” 熏语轻轻将她抱进怀里,“是姐姐不好,如果一开始我知道你喜欢他的话,我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落情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泪水夺眶而出:“姐姐,你说吧,你要我怎么样帮你?怎么样都可以,真的!”
反正,没有他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如行尸走肉。
如果她可以为姐姐做些什么,哪怕赔上性命,将来地府再相见,他定然也会像当年初见时一样,微笑着对她道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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