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铃淋了那场雨后,高烧持续了好几天,待她苏醒时,秦观已经离去,远赴美国。
他这般决绝,想必是真的不想留下一丝回忆了吧?
晚铃苦笑着,心想:这样也好。
“我宁愿你,只记得我的卑微,却不愿你觉得我卑鄙。”
此后的一年时光,晚铃平淡地度过,只是心底深处,始终隐隐有个难以填补的缺口。她常常思忖:自己曾经真心爱过一个如阳光般的男孩,却也那般残忍地伤害了他。
法式餐厅里,坐在晚铃对面的,是父亲为她介绍的男子,据说是门当户对。
她只觉荒唐可笑,原来无论是继母还是父亲,都将她视作商品进行等价交换。
西餐吃到一半,她却被冰水当头浇下,晚铃抬头,看到了那张满是愤怒的脸 —— 凌燃,凌总裁。
“你真是越混越差劲了,和梁衡这样的无名小卒吃饭,你的姿色就只配得上他这种小公司?” 凌燃嘲讽着晚铃,斜眼睨着所谓的 “门当户对”。
“女人,跟我去看秦观。” 凌燃全然不理会梁衡,拽着晚铃就要走。
“我不去,放开!” 晚铃挣脱不开他的手,便狠狠咬了一口。
“当初,你让我离开秦观,我做到了,如今又让我去看秦观,绝无可能!” 她死死地瞪着凌燃,此刻满心只想将他千刀万剐。
“你还真的喜欢这个梁衡不成?” 凌燃心中不知为何,陡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是,我爱他。” 晚铃虽对梁衡毫无好感,却憋着一口气故意这般说。
“好,夏晚铃!你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边从不缺男人。” 凌燃冷笑着,狠狠地看了晚铃一眼。
“晚铃,也许有朝一日,你会追悔莫及。”
晚铃的心突然莫名地悸动了一下,还夹杂着些许疼痛,可她依旧逞强说道:“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我竟然遇见了你,凌 —— 燃。”
凌、燃,这两个字,被她咬得字正腔圆,数年的仇恨,仿佛都要凝聚在这两个字里。
一个月后,晚铃懊悔得想要撞墙。
如果那个中午,她放下了尊严与骄傲,跟随凌燃去看秦观,事情是否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收到了秦观的讣告,铅灰色的卡片上,是秦观的笔迹,看得出那时候他已虚弱无力,连拿笔都费劲,但那温润的笔锋,依旧让晚铃看得如痴如醉。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她无法想象,秦观究竟是以何种心态,在生命的尽头,给她写下这两句话。
而她赶到加州后,却被凌燃阻拦在门外。
圣玛利亚教堂外,凌燃面色苍白地看着晚铃,沉默不语。
晚铃亮出秦观写给她的卡片后,凌燃瞧得眼睛通红,他伸手夺过卡片就要撕碎,晚铃急忙奔过去抢夺。
“那是秦观送给我最后的礼物,别再毁掉它。” 她苦苦哀求着,可凌燃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缓缓地撕裂那张卡片。
“夏晚铃,你可曾想过,他给你写这些时,究竟是何种感受?”
凌燃将碎纸屑撒在她头上,转身步入教堂,而晚铃面前,依旧站着几个保镖。
晚铃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奋力往教堂里冲。
“凌燃,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求求你……”
大门始终紧闭,几个保镖持续阻挡着她。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秦观的送丧仪式已然结束,晚铃看到棺木被人抬出,送上灵车,她像发了狂一般,挣脱那几个保镖的束缚,跑到棺木旁边。
凌燃就站在棺木前,他看到晚铃靠近,突然冷笑一声,接着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一掌挥过去,晚铃吃痛地跌坐在地。
“这一掌,是我替秦观还给你的。在他癌症晚期的最后时刻,他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嘴里却一直呼喊着你的名字,而你却在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晚铃木然地坐在地上,仿若对凌燃的话充耳不闻。
“我真搞不明白,他为何到死都还念着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晚铃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并未抽泣,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泪水流淌。
“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她死死拽着凌燃的裤腿。
凌燃一脚踢开她的手,对前面的人说:“抬棺上车。”
晚铃就那样坐在雨里,雨越下越大,她却浑然不知起身。
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在遥远的加州,她趴在地上嘤嘤哭泣,随后由小声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好似从出生以来从未这般痛哭过,仿佛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宣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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