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与从未听闻 2: 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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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不想未来。” 0
“你讨厌未来。” 0
 
“不。我不想。” 0
 
“阿闻,你是害怕吗?” 0
 
“不。” 0
 
“你讨厌自己?” 0
“……准确点,是全部人。” 0
 
阿闻说话的时候正闭着眼,只用脸摩挲树皮,疯狂感受生命的凹陷与凸起。 0
 
他不怕疼,也不爱惜健康。 0
 
哪怕一双手臂环抱不了一半树干也无所谓,两只手掌紧贴那树皮寸寸攀升,我站在他身旁,为着大黄突如其来的吠声和漫天绚烂的云霓飞霞而恍惚,我转头,阿闻的眼睛那么亮,怎么会看不见:他抚过的每一寸树皮,都狰狞得仿佛一张裂开的掌。 0
 
 
一个人为了确认不可知的未来——能用四年时间去找一棵正确的树,可他根本想不到,原来这棵树不长在山里,却在未来的某一天硬生生被送过来与青山作伴,“移栽嘛,正常,都是为了保护古木。”他们搞经济开发的这样说。 0
 
阿闻是老树到新村的第一个朋友,是老树唯一一个孩子朋友,也是我到新村的第一个兼唯一一个人类朋友,我还有个狗友,就是大黄。 0
 
 
当初,我是跟着大皮卡和古树一起来的,事件起因:我在镇上有个还未完善的计划,让大人提前发现,差点被强制性关进医院,好在最后大家都嫌丢人,于是我又被扭送回乡下。 0
 
“读不出书,那不如种地还自由。”最后是二爷爷一锤定音,他们哭也哭过,没有人闹,妈妈眼睛哭肿,爸爸的白头发只经历半个月就比之前四十年生涯都要更繁密。 0
 
 
他们都为我流泪,为我担忧,遗憾我一滴水也哭不出来——庄稼会比人更难搞吗? 0
我倒不用真的种地,他们只要我有个盼头可活,人要有那点希望,无所谓“草盛豆苗稀”,毕竟没人逼我披星戴月不辞辛劳。我也不是陶渊明,不讲“带月荷锄归”的心情。村里大爷大姨人都不错,常给我送些馍馍、饼子,送地里种出的土豆、萝卜,还有自家窖藏的小苹果、大李子。 0
 
 
他们怕我不会做饭饿死,这是好心。背地里,安动着娃娃们别找我和阿闻玩,这是人情。我那时候就想,阿闻,何许人也,怎么在我之前就“赫赫有名”了呢? 0
 
 
我第一次和阿闻见面,就在那棵正确的老树下。阿闻睡觉,睡得像一幅画。可惜他身边到底没有牛,也没有羊,只有一条大黄狗,还不叫,光冲着我龇牙咧嘴。是怕扰了主人清梦吧? 0
 
唉,我只想着,我不好在剧情里编造他的理想身份是个牧童。 0
 
这幅画只能命名为《美少年与田园犬》了,多少差点儿经典的味道,不够永恒。 0
 
古木名木都受法律保护,但古木不是名木,名木都有经济效益呢,再不济建个公园,还有旅游参观价值。这棵树,就是被放逐的流浪古木。一百八十多岁,也算见过一个世纪的观众,它漂泊的年轮里怎么看这人间冷暖呢? 0
 
我虽不能与老树共语,仍然对这种能力心生敬慕,从闹市到阔野,它还活得好好的。近两百年风雨飘摇,春秋晦朔,看来,它远比我这个高级的哺乳动物“人”对生存环境适应良好。 0
 
 
我出神的时候,自然没有出声。 0
可阿闻还是醒了。 0
 
 
我确定我们从未谋面,阿闻是瞎子,我知道,即使谋面,不出声他也找不到我。但我以为我们早都从大爷大姨的情报交流处,得知了对方的名姓。所以,第一次,当他问:“是你吗?”我就自然而然地回答:“是啊,我叫伍欢。” 0
 
没想到他起身的时候还摔了一下,他眼睛那么亮,他朝我走过来,他怎么会看不见。12岁到16岁的四年,阿闻说,自己一直在找这棵歪脖子巨树。 0
 
 
因为他已经提前看到自己的将来,有这棵树的缘故。可惜付诸行动失败,将来未来,树还是在第四年才来,这时候他第一次确认自己的能力。16岁,树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一个应该随树出现的人。 0
 
尽管我已经或多或少从别人口中了解了阿闻的事迹。可阿闻并没有听闻我的名姓,他只是猜想我会出现,我们会在正确的场景遇见。 0
 
“很难说,我看到你的心情,伍欢。” 0
 
我也很难理解,拥有预见未来故事能力的人,不应该是老天爷的宠儿吗,怎么会是身有残疾、困于青山的阿闻呢? 0
 
 
尽管他那么美,裹个麻袋都像神仙历劫,养条大黄狗,都像神仙坐骑。当然,大黄不龇牙咧嘴吓唬人的时候,还是颇为端正的一条狗——原来狗也像主人啊。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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