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然蒙蒙亮,卫子夫只觉身心俱疲,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忽然,她恍惚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他来了!他来了!”
卫子夫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只见刘彻竟从床上一跃而下,衣衫未着,披头散发地径直朝着屋外狂奔而去。
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足足愣了数秒钟,才慌乱地朝着屋外大声呼喊:“护驾!”
卫子夫事后方才知晓,那日夜里刘彻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几个木偶人手持棍棒恶狠狠地朝他打来,他当即被吓得惊醒。
自那日起,刘彻便茶饭不思,整个人六神无主,犹如失了魂一般。
太医们纷纷前来诊治,却皆都摇头叹息,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得将国事交付给诸位大臣,刘彻暂且前往甘泉宫养病。
然而,正所谓祸不单行,更大的灾难仿若汹涌的潮水般接踵而至。
直指绣衣使者江充手持刘彻的手谕,宣称怀疑有人暗中下蛊,遂在宫中展开了大肆搜捕。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报复!定是报复!” 卫子夫本能地联想到当年陷害陈阿娇时所用的手段,她急忙派人仔细检视自己的寝宫,以防有人蓄意栽赃。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充竟然在太子刘据的寝宫掘出大量写着皇上生辰八字的木偶人。
因刘彻此刻不在长安,江充代行天子令,迅速围困了太子府,妄图将太子抓捕归案。
卫子夫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无暇思索过多,赶忙在自己的密室里召见了江充。
她开门见山地质问道:“江充,你不会不知太子乃是何人之子吧,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
江充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掘出木偶之时,在场之人众多,叫我如何徇私枉法?”
“你休要撒谎!”
卫子夫怒目圆睁,呵斥道,“太子天性宽厚善良,况且已然身为储君,怎会多此一举诅咒皇上?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
江充冷冷一笑:“栽赃嫁祸之事,皇后娘娘想必比旁人更为擅长吧。”
“你……” 卫子夫一时语塞,“你是妄图借机铲除我与太子?待太子登基之后,你便可位极人臣了,对吧?”
“位极人臣?”
江充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皇后娘娘,您莫不是将我想得太过天真了?皇上妃嫔众多,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记清曾临幸过何人。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便只有记录皇上起居的太监知晓。现今那太监已然被灭口,倘若有机会杀了我,我想您也定然不会心慈手软,对吧,娘娘?”
“你……” 卫子夫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近乎哀求道,“江充,定有办法化解此危局的,定是有的,对不对?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他不过是你用来争宠夺位的工具罢了。”
江充决然转身离去,“他与我从未有过父子之情,我又何必为了他引火烧身,招来杀身之祸呢?”
“是陈阿娇让你来报复我的吗?” 卫子夫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江充却仿若未闻,转身关上了密室的大门。
此时的刘据已然惊慌失措,江充封锁了长安城,消息根本无法传递出去。又听闻有人传言皇上已然驾崩,江充欲杀死自己另立傀儡。
刘据在这情急之下,为了自保,不得不奋起抵抗,率领府中侍卫与江充激战数日,最终竟反将江充擒住。
一时间,长安城的气氛空前紧张,剑拔弩张。
征和二年,刘据向百官宣称江充谋反,随即将其诛杀。
刘彻闻得此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丞相刘屈氂率兵平乱。
双方在长安城外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激战,足足持续了五日,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最终,太子刘据落败,逃出长安后,因走投无路,心灰意冷,无奈之下选择了自尽。
卫子夫呆坐在宫中,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她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何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短短数日之间,她便从尊贵的太子母亲沦为了反贼的母亲,人生的起落实在是太过迅猛,犹如一场噩梦。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渴望刘彻能来到自己面前,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温柔地告诉她,别怕,有他在,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然而,她深知这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从初见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洞悉自己的命运。
从卑贱的女奴一步步攀升至尊贵的皇后,她明白自己凭借的并非是所谓的爱情,而是那阴险歹毒的心计、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以及太子母亲的名号。
但如今,阴谋终有败露之日,美丽亦会渐渐凋零枯萎,太子也含冤而去,留给自己的,唯有无尽的冷落与死亡的阴影。
她缓缓对着铜镜而坐,一笔一笔地精心画着眉。
此刻,她已然知晓自己应当如何抉择。倘若想让一个男人一生一世对自己念念不忘,唯一的途径,便是在自己最为绚烂夺目的时候毅然毁灭。
那一日,她身着自己最钟爱的华服,妆容精致绝美,宛如仙子下凡。随后,她将自己悬在了三尺白绫之上。
只是,她万万未曾料到,就在她踢倒凳子的刹那,一个人竟从宫外匆匆走了进来。
她拼命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然而,终究还是渐渐没了气息。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刘彻。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卫子夫的尸身之下,默默地燃起了一沓纸钱。
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那是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情感的表现,脸上却依旧冷峻,不动声色。
良久,良久,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原来皇上也会难过啊!”
他微微一愣,缓缓转过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悄然站着一个女子。
她的打扮略显怪异,那长相看着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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