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峰走到丁莉身后,无声充满溺爱的眼神凝望她。
“你来了?”
“嗯。”
“回去呗!”
“好。”
叶晨峰跟丁莉一起离开墓地,来到靠山庄门口。
“晨锋,你说那一晚我梦见的爸妈,他们是不是要想带我去那个地方?”
“你傻,别胡思乱想了。”
叶晨峰捏了一把丁莉的脸蛋,在走出靠山庄大门的时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排列整齐的墓碑。
他们俩还没有走多远,就有人迎面跑来说出事了,巴老子回家就卧床不起,说不出来话了。
只有叶晨峰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如巴老子自己说的,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那是一桩心事未了。
就福贵这件事,在巴老子的心里一搁就是几十年,他觉得愧疚,对不起福贵,要想补偿他。现在福贵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巴老子心愿已了,也就安心的要离开他的亲人了。
巴老子必须离开了。
他的儿子早就几年前去世,儿媳妇也是年迈的人,就曾孙成天陪在他身边。
孙媳妇孙儿都在大城市工作,巴老子的儿媳妇跟曾孙是留守人。
叶晨峰在来人的带路下一路朝巴老子家赶。
丁莉自然是要跟去的。
巴老子还是老样子,卧在床上,灰褐色浑浊的老眼,眼巴巴的看著门口。
“你们打电话让所有亲人都回来一趟。”就福贵的事,邪庄村人对叶晨峰是毕恭毕敬,刮目相看。对他的话,更是洗耳恭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一照办。
有人急忙去打电话。
巴老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枯瘦的手,已经在退去热度,变得微凉,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就令人起鸡皮疙瘩那种凉度。
“老爷子你放心,一切身后事我会妥善安排。”
巴老子眼里一闪一丝精芒,失了水分死灰色的面皮(抽)动下,似笑非笑,扁扁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曾祖……我怕……呜呜……”
“把孩子带走。”叶晨峰让人给巴老子川老衣。
在农村一般家里有到了年逾古稀的老人,都得预先准备一套临终时穿的老衣,还有一口漆好的棺材。
在以前,撼鬼经不认识叶晨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去世8-16小时内,神识逐渐离开躯体时,逝者的感觉宛如老牛剥皮,异常痛苦,一丝轻微的触碰都会令逝者如千刀万剐,生大愤怒。
所以他让巴老子的亲人尽快穿好老衣,别碰到他。
要么就是等他死透了,到八小时神识完全离开,再进行搽试、换衣、用兜尸布入殓进棺材。也有很少一部分人,要十六小时才离开的。这得看各人的宿命,看时间。
巴老子在亲人的帮助下穿戴好老衣,面色逐渐好起来。这是回光返照——
“老爷子,你大可以放心的去,孙儿们都懂你,你一辈子操劳,辛苦了,你要走好他们才安心。”叶晨峰在巴老子耳畔悄悄念叨,巴老子唇角动了动,好像在说听见了。
夜幕来临,巴老子家人进人出,都望而止步在他的房门口,安静的看叶晨峰告慰他。
巴老子唇角含笑,在九点锺去世。
叶晨峰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等他身上的热气退完,再伸手去他胸部摸了一下。
然后含笑起身,走出巴老子的房间,让人用兜尸布团住巴老子入殓。
看叶晨峰一脸喜气,丁莉悄悄说:“人家都死了你还高兴?”
“你不知道,巴老子这次是去了人道。”
“什么意思?”
“人死了,要去的地方有几个,畜道、人道、鬼道、地狱、往生极乐,还有天道。”
“真有你的,这个都知道,你……怎么学来的?”丁莉很惊讶。
叶晨峰说:“人去世后意识离开,神识也消散,全身冰冷,但唯独有一个地方发热。如果是脚心发热,那么他就去了地狱。再要是膝盖发热,那就不可避免的去投胎做畜生。”
“真的假的?好神奇,我还想知道。”
叶晨峰捏住丁莉的手信步走了出去,乡村的夜晚,不似大城市那么喧哗热闹,反而之是一片宁静,在宁静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猫闹的声音,还有不甘寂寞的夜虫子在鼓噪,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有雾气慢慢笼罩在整个邪庄村的上空。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丁莉身子靠在叶晨峰的胸口低声道。
“我也喜欢。”
“快给我讲下去,我还想听。”
“这是天机,你一旦泄露出去,会遭到天谴的。”叶晨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想丁莉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如果把不住嘴,把这事到处宣扬,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保证不说出去,求你告诉我吧!”
叶晨峰再怎么坚持,也不能拒绝丁莉撒娇模式的请求他苦笑一下说:“真是拿你没办法!”接下来,他又说道:“如果逝者在全身都能下来,就腹部发热,那么他句一定是去了鬼道,去鬼道嗯普遍,几乎大部分人死了,都是腹部发热。还有就是,如若是胸口发热,就巴老子是胸口发热,他直接轮回去了人道。”
“哇,还有呢,还有呢,一二三四五六还有两个是什么?”
“傻丫头,还有两个,一个就是眉心发热,那是去了天道,就是所谓的飞升成仙吧!还有一个就是脑门发热,那么就得恭喜这位,他是去了往生佛世界。”
“如果我死了,就去天道,飞升成仙。”丁莉向往的表情,傻乎乎的说道。
“别傻,除非你这辈子多积善缘,多积德,多做好事,身上没有污点。”
“我有吗?”丁莉仰头看叶晨峰,晶亮的大眼睛盯著他问道。
叶晨峰笑了笑,把小鸟依人的她搂得很紧,悄声说:“那种是针对,修行的和尚道士还有尼姑的,你跟我都没有机会了,我们破了色戒。”
“啊……还有这样的?”丁莉不依不饶怪叶晨峰害得她破了色戒。
“别怪我,要不是你想要,我能达成所愿吗?”叶晨峰说完就跑。
丁莉在后面追,扬起粉拳要抓住他。
两人毕竟太年轻。
巴老子去世了,他们俩在人家的地盘玩笑嬉闹,当然引起了人家的不满。
有人端起一盆什么水,噗——泼了出去。
“啊,谁?”丁莉遭殃,被污水淋得浑身湿透,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叶晨峰扶起丁莉,急忙去看是谁捣鬼。
结果去晚了一步。泼水的人早就走人跑路了,他看见巴老子的老儿媳妇,正在找他。
“小师父你今晚上睡西屋,那小姑娘睡东屋。”老人看了看丁莉,冲她招招手,又对叶晨峰叮嘱一句说:“丧事人家,你们俩都是年轻人,要谨记咱农村的习俗,不能同房——”
巴老子的老儿媳妇说这事,叶晨峰懂。
可丁莉却不愿意。
“凭什么,他们要把我们俩分开,我不去东屋,晨锋我摇跟你在一起。”
“嘘!姑奶奶你就给我小声点,别闹好吧!这里不是咱家,也不是邪庄,是农村乡坝头。”叶晨峰压低声音,拥住她走去东屋。
黑咕隆咚的东屋,没有开灯,丁莉现在很怕黑。她缩头缩脑,不愿意去,还是叶晨峰把她拖去的。
东西厢房中间隔开的是堂屋,堂屋就是巴老子的灵堂。
主人把叶晨峰跟丁莉分开,是精心想好的。要是他们俩其中一个不安分,起来走到一起,守候在堂屋里的孝子贤孙就会第一时间看见。
叶晨峰也是累得够呛,身子一挨著床就呼呼大睡。他才不管那些吹唢呐,在打牌,嗑瓜子的守灵人制造出来的噪音。
而西屋的丁莉,却老也睡不著。
她心里诅咒这些人,把他们俩分开,惦记躺在叶晨峰怀里的舒服安全感。就悄悄起来,透过门缝看外面。
外面白晃晃的电灯泡,起码是一百瓦的,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很刺眼。
要想从来西屋到东屋,不是那么轻而易举成功的事。她跺跺脚,在地上走,身上披的衣服掉了,感觉冷,又急忙卷缩上床,躺一会又起来。
这样三番五次的折腾,搞得她很是恼火。乡巴佬,不懂得浪漫,还禁忌什么什么,狗屁!
就在丁莉骂骂咧咧低声抱怨时,来自门口传来敲门声;很清脆,不像是手在拍打,倒像是老年人用的烟锅子敲打在木板门上发出的响声。
巴老子就有一杆长得离谱的老烟袋,该不会是——
丁莉不敢瞎想了,急忙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心里念叨:阿弥陀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乱想乱骂了。
她这么一念叨,果然没有了敲门声。
守灵人在轮换班,四周安静下来,没有了玩牌的声音,也没有了吹唢呐的声音,万籁俱寂中,听见猫叫猫唔——丁莉逐渐进入梦乡。
一只手悄悄出现在窗口下,灵活的伸进去,扳开窗户插销。接著一条黑影很麻溜的动作,翻爬进窗子里,他蹑手蹑脚靠近床边,听到床上的人轻微的呼吸声,他凑近去看,在被窝下,一张姣好的面庞,当真漂亮好看。
在睡梦中的丁莉一下子惊醒,她好像觉得有人进来,大喝一声:“谁?”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是自己听错了!更或者是晨锋不愿意一个人独守空屋来跟我一起!丁莉想到这样,心里无比激动,正在坐起来去看,一只手一下捂住她的口鼻。
她闻到这只手有浓重的叶子烟味儿,吓得魂不附体,狠命挣扎,挣脱就大喊:“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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