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高维将一切都测算得很好。
他知道岑芸要去上夜班,知道这一带的居民都很早睡。他把周殇约到了楼顶,他们曾经相偎望月的地方。他尽力地表演着,向周殇忏悔,承认自己昏了头,说要跟周殇重新开始。
周殇穿着那件他为她买的碎花连衣裙,化了淡妆,看上去很美,但看不出欣喜或忧伤。
他跟她讲了很多话,很多自己都觉得很假的话。周殇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作声。周殇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
她唯一的请求就是让高维帮她系上蝴蝶结。
然后,她站在没有护栏的边缘地带,缓缓展开双臂,那姿态宛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鸟儿,说:“高维,过来。”
这是他们以前经常做的一个动作,模仿《泰坦尼克号》里的浪漫情节,那个迎风飞翔的动作。周殇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与凄美,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高维觉得周殇其实是他的同谋,也许她早就意料到他的目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走上前,伸出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腰…… 几乎在同时,不知是他先用力,还是周殇先纵身一跃。
周殇在夜色中做了最后的舞蹈,她的身体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
虽然背对着他,他还是仿佛感到周殇冲他笑了,那笑容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冰冷而又神秘,为什么是那样的笑容?高维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与疑惑,身体微微颤抖。
“不过,她不是你杀死的。” 岑芸打断了他的遐想。
高维一回神,在岑芸脸上看到了他想象中的周殇最后的微笑,那笑容如同一把利刃直刺他的内心,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她留下了遗书。” 岑芸用手指夹着一张纸片儿,轻轻摆了摆,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又透着一丝深意。
高维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想得周全。他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临摹了周殇的笔迹,伪造了两封遗书。甚至模仿了她的奇怪签名:一只飞舞的小蝴蝶儿。
她总是不肯好好写上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画的。多么地孩子气!
这个细节,精明如岑芸也被瞒过去了。
高维心中暗自庆幸,他知道周殇的死,真正在意的人只有岑芸,那个伴随着她度过无数孤寂岁月的岑芸。
高维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的,我跟她在一起。可是太突然了……” 高维的声音里充满痛苦,他微微低下头,眉头紧皱,这几天里,他也一直在说服自己:那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
“我只想请你告诉我,周殇在哪个位置?” 岑芸的声音淡如月光,眼神却紧紧盯着高维,仿佛要将他看穿。
“在这里,我站的地方。” 高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站到了周殇曾经的位置,他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岑芸把手中的遗书递给高维,说:“我觉得她的签名有点儿怪,你瞧瞧……”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维已经很清楚里面的内容,一个人亲笔所书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忘记。
为了掩饰,他还是故作镇定地打开了叠着的纸张。
他忽然发现,签名变了,不再是周殇,那龙飞凤舞的正是高维自己的名字!那么内容……
高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岑芸下了手,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狠命一推。
高维没做出一点反应就掉了下去,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这一切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伪造一封遗书倒是比较麻烦,还好有高维写给周殇的情书可以参考。
岑芸微微松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解脱。
“周殇是怎么死的,你就怎么死吧。” 岑芸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放心地下了楼,她的脚步坚定而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周殇死后的第四天,地方报纸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登着《妙龄女子坠楼之谜真相大白,负心男友重蹈覆辙以死谢罪》。
文字旁边有一张黑白特写的照片:高维摔得脑浆飞溅,一脸诧异的表情,他的右手紧拽着一张纸片儿。纸片上是他的忏悔书。
岑芸看完报纸,将它愤怒地揉成一团,用力扔进垃圾箱。
她转身走进房间,将简单的几件衣物迅速塞进旅行包,然后走到桌前,抱起周殇的骨灰,泪水夺眶而出,她柔声说:“虫虫,我们回家吧。”
可是,家在哪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身体微微颤抖。
周殇还有一个秘密始终没有告诉高维:她给岑芸写的信,署名是一只小毛毛虫。因为蝴蝶的前身就是毛毛虫呀。
直到高维的出现……
岑芸还记得周殇第一次约会回来时幸福的笑容。
周殇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到岑芸面前,兴奋地说:“风儿,你的小虫虫要变蝴蝶啦!有一个王子看上它了哦……”
每一个女孩子只为她最心爱的人变成蝴蝶。
在此之前,她是一只娇憨的毛毛虫。
周殇回到她最信任的女伴面前,还是愿意当回一只毛毛虫的。
只是,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那个幸运或不幸的男人永远不知道。
当岑芸看到遗书上那只异乎寻常的蝴蝶时,她就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果然,她的蝴蝶已被残酷地肢解。
岑芸紧紧抱着骨灰盒,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悲痛的火焰。
评论 0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