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电视剧《狂飙》中,农民工老李是被高启强手下老默解开安全绳从高处推下来的。我们工地上的老李是被我和徒弟操作的塔吊上掉下来的阳台板生生砸死的。
你见过肉烂如泥吗?我见过!
你见过血肉四溅吗?我见过!
你见过筋断骨折吗?我见过!
1.
我今年31岁,结婚8年,孩子俩,大姑娘六岁半,小儿子三岁多。
那年高考,我过了二本线19分,不尴不尬。
上本科只能上合作办学或者是民办大学,学费加生活费一年得50000多,家里条件不好,我就去读了个专科,学电气自动化。
毕业后才发现,三年大专除了学了些没用的理论、拿了本毕业证书,实用东西什么都没有掌握。
后来,我考了个《塔吊特种作业资格证》。
表叔多年来带班在江城做工程,把我介绍到一个工地开塔吊,月工资8000块。
我很满足,我的同学除了个别家里有人、有米的,大都是进了普通企业或者做了其他与专业无关的工作,在一个月三四千块钱的水平上熬着呢。
塔吊是个实践性要求很高的技术工种,所以,我一般不认为我是普通的农民工,虽然我也和他们一样住板房,夜里放屁磨牙打呼噜。
2.
老婆秀梅曾是她们村的村花,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在外面挣钱养家,她在家里照看两个孩子,陪着老妈。
在外不易,工地上打工更不易,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故事。
我是结婚后才“出道”的,表叔有过交待:工地上的活既苦又累,还熬人,实在不行呢……你在工地上找个“临时媳妇”搭伙过,可就是有一样,兜里的钱得捂紧巴!
开始,还不大明白表叔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实践出真知,干了不到三个月,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工地的宿舍板房分两种,一种是大间,放3到4张双层铁架子床,住6到8个人。
还有一种是小单间,给工地上的夫妻和“临时夫妻”住,月租180块钱,水电另算。
我们宿舍的老歪43了,五短身材,还长得黑、罗圈腿,一张大嘴有点歪斜。经常在手机上开着外放看岛国爱情动作片,最激动的时候一只手很命在被子下动,最后来一句“我×”结束战斗。
工地附近也有专业做工地生意的大婶、大妈,三五十块钱一次,可自从一个工友从那儿染上一个什么病,花了不少钱。很多人都怕了。
老歪找的女人和他的年纪差不多,长的特肥实,憨大黑粗,在工地干小工。
在夫妻房住了两个月,老歪回来了:“靠,除了房租什么算我的,每个月还得给我要500块钱……在床上她比我还生猛,这生意不划算!”
我们都笑他。
3.
秋嫂在工地做饭。
秋嫂皮肤白,腿长、条顺,身上紧实但不臃肿。
面目很清秀,透着成熟女人那种说不出来的美,至少在我眼里,她比我家秀梅有韵味。
据说,工地上很多人想跟她“搭伙过”,她都不干。谁在她跟前撩骚,她就翻脸。老歪趁着打饭的时候,摸了她一下穿着牛仔裤的大腿,被她直接用铁锅铲子照脑袋来了一家伙,当时就干出血了。
再没有人敢招惹她。
她不跟男人搭伙过活,却宁愿一个月掏180块钱,自己住一间屋,很多吃不到葡萄的人都说她是“傻叉”。
4.
我们这种打工人盼着下雨,可又怕长时间下雨。
偶尔下雨能休息一半天,要是接连来那么几天阴雨,会影响我们的收入。
临近中秋,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有雨。
家在江北本地的一些工友回老家了,一是团圆,二是抱两天老婆,三是玉米该收了,帮家里干点活儿。
我也想回去,可老娘说:“家里日子过的紧巴,你和你爸在外面安心挣钱,田里那点活我和你媳妇就干了”。
人老了,代沟就深了。
和秀梅通电话,她也劝我:“再有三四个月就过年了,你别来回跑了。”
她怎么没说想我?
宿舍就剩下我和老歪,老歪说他刚给家里寄了钱,儿子21了,女人不想儿子在工地上吃苦,告诉老歪说:“你寄钱来,我和儿子雇人收庄稼!”
秋雨绵绵,下得不紧不慢。
老歪看小电影看累了,躺在那里呼噜打的震天响,我躺在被窝里刷视频,百无聊赖。
门外有脚步声,很轻。
随后,门被敲响。
工地上的糙老爷们什么时候兴起敲门了?
我大声回应:“没锁!”
门先被推开一条缝,随后,一张俏美的脸探了进来:“你们屋里是不是住了一个会修电的?”
来人是秋嫂。
“会修电的”说的是我。
5.
秋嫂的小屋收拾的很干净。
一张半大的床上架着顶蚊帐,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味。
检查了一下,屋里的电源没有问题。
我搬梯子冒雨来到外面的房檐下,发现主线上的接口断开了。
我用电工钳帮她做了处理,又用绝缘胶带缠了好几匝。
她回屋看插座,电源指示灯亮了。
她从床头柜里拿烟给我,拉开抽屉的一瞬间,我们两个尴尬了:抽屉里放着一个女人用的小家电(你懂的)。
之后,我再打饭,秋嫂总是挑着肉片、鸡蛋什么的给我多盛。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秋嫂爱听戏,工地附近的都市村庄常有人家死人、生孩子,请一两台大戏。
白天没时间,晚上秋嫂很想去看“灯戏”(夜场戏)。
近的村子她自己去,稍远些她一个人就不敢了。
我们认识了之后,她就想让我陪着。
我这个年龄,戏台上的花红柳绿咿咿呀呀,怎么都没有手机上的视频有意思。
秋嫂央着我:“陪姐去,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倒不是缺那口零食,最主要是经不起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地求。
——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使小意儿,语里有柔情,还夹着蜜意。
还有一点,同一个屋里的老歪他们都比我年龄大,一张嘴都是男人和女人的器官,我跟她们聊不到一起。
看戏的路上,她给我讲什么薛宝钗、黑虎坐台剧情,也讲她家里。
秋嫂比我大四岁,来自大西北,家里几亩薄田浇不上水,靠天收,男人身体不好,两个人没有孩子,家里就靠秋嫂一个月四千来块钱的收入……
一起出去的次数多了,同屋的人开始说怪话,特别是老歪:“靠,原来我还以为姓秋的是贞节烈女,原来是看不上我们这种老帮菜!人家喜欢嫩的……”又说:“小林啊,比起你媳妇谁更有滋味啊?”
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男人提我媳妇,让我瞬间恶从胆边生,我过去把他从上铺揪下来,捅胸脯子就是两拳。
从此之后,不但老歪老实了,一屋子人都再不敢嚼我的舌头根。
6.
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晚上陪秋嫂出去,听她路上喁喁而语。
还有,秀梅不在身边,我也想女人了。
入冬的一天晚上,刮着西北风,贼拉拉的冷。
热情不减的秋嫂非让我陪她去三公里外的弓庄文化广场听灯戏。
散场的时候,都快夜里十点了。
我骑着她买菜的电动小三轮,驮着她顶风往回走,路上连个鬼影都看到不。
小三轮的灯光划破暗夜,路过一个废弃的砖窑,从里边忽拉拉窜出来四个黑影:“站住!”
我一个刹车。
四个人高马大、头上戴着马虎帽的男人围上来,手电射在我和秋嫂的脸上,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身上的手机、钱包,还有这辆车子都留下,麻溜滚蛋!”其中一个男人恶声恶气。
“别介,这后面是个娘们儿,长得还挺带劲!”一个猥琐的声音。
“靠,还真是啊,小脸挺白净!”另一个声音透着淫邪。
趁着几道手电光移向车斗里的秋嫂,我突然抽出车座下的链子锁,猛地抡了出去。
“哎哟,我的眼!”
“我的头!”
……
至少两个货挂了彩,我喊一声:“坐好!”
右手加电,三轮车“呜”地一声窜了出去。
砖头从后面飞过来、杂沓的脚步声追上来、恶毒的咒骂声传过来,但最终,一切都被我们抛在了后边。
天上飘了雪,风声呼啸。
回到工地,我都快被冻僵了。
我要去宿舍叫门。
秋嫂拉住我:“今天晚上睡姐这儿。”
评论 0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