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高一的学期结束了。
不知不觉间,风靡三中校园的三班,居然走上了终结的迷途。
高二年级刚开学,我们便发现:班主任换了,课程换了,老师也换了,甚至,三班的编号也换了。
班主任换了,敬爱的曾纪清老师淡出了大家的视线,换成年轻的彭松仁老师。几天相处下来,彭老师也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虽然没有曾老师那么多的经验性思维与人性化管理,倒也和同学们没有什么隔阂,他显然是把大家当成家里的弟妹一样照看,没有太多的框框与责骂,只有平和的说理与笑脸。
课程换了,主要是英语和政治两门,政治课不再学那39页的《政治经济学》,改为《辩证唯物主义》,有点晦涩难懂,很多同学一时都摸不着脑袋,我这个曾经把39页课本倒背如流的“高材生”,也觉得眼前迷茫一片。
英语课,我们这一届是课程改革的实验品,高一时读的英语,是从ABCD从头学起的所谓“改革教材”。到了高二,或许是感到了高考的压力,居然又回到了原点,重拾前几届学长的高二英语教材。教材更换的跳跃性,向来视英语为畏途的我,没有太多的认识,只知道它仍然是那么的难;再加上教英语的是新任班主任,肚子里腹诽几句,也就丢到脑后了。
其它的几门课程,倒还是一脉相承,只是难度和深度都在加大,让人有点不舒服。
老师换了,这才是我们最不适应的地方。其实,让大家最在意的,便是曾纪清老师不仅不再担任我们的班主任,而且不再教我们的语文课,改由新从外地调回的副教导主任赵某授课。我们听惯了曾老师带着乡土味的语言,习惯了曾老师溢着亲情味的教导和因材施教的方式,对赵老师填鸭式的教学十分的不适应。特别地,赵老师在外地教书多年,在课堂上讲一口并不标准的“塑料普通话”,吐词又不是太清楚,有时候一节课下来,我们能够听懂的声音,还不到三分之二。再加上因为他的原因,我们亲近和尊敬的曾老师被挤到一边去了,大家心里便存了更多的反感,我这个骨子里充满野性的男孩,更成了众多“默默的反抗者”中的带头小弟。
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语文课教到了《促织》这一篇,偶然间,赵老师含混的口音里,那只勇悍好斗的“蟹壳青”激荡了我的神经,这不就是我们政治老师姓名的谐音吗?而且用赵老师的嘴型说出来,还真有几分权威的味道。马上,我便侧转身子,左右扫视,找到“外号兴趣组”的邵家建、曾传涵两位同学,不停地用眼色和他们交流,嘴里不停地学着赵老师的口音,一次又一次,全然没有发现他已经停止了授课,双眼紧瞪着我,脸色铁青,憋了好一会,才大声地说:“你讲得好你来讲啊,以后我的课你不用上了……”
看到激起了老师的怒火,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做,只能默默地低下头,装做翻书的样子,心怀忐忑地挨过了这一节课。
令人惊奇的是,赵老师也只是大声地斥责了我两句就继续上课,丝毫没有秋后算账的表示。甚至在后来的课堂上,他还有意识地放缓讲话的速度,尽可能地用接近地方味的语言来授课,对于我因为有点腻味而在课桌抽屉里翻看课外书的举动,也装做没看到,直到这一期短暂的几个月学习全部结束。
随着二年一期的结束,曾经辉煌的三中三班,经历了这“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几个月,终于走到了真正的尽头。当然,在这一期的开始,班级编号的更换,或许便是这种终结的预演:本来,我们这一届入学时,县教育局颇有一番改革的意思,不仅为二中、三中选送了一批能够上一中分数线的优秀学生,还启动了一些课程的改革;三中也闻风而行,将这些“尖子生”相对集中到三班,并且这一届不再沿袭以往的编号规则,改称八四级某班。但高二才开学,校领导便翻起了老皇历,将我们5个班分别编为104至108班,以便上承下启,三班有荣,分到了陪伴我们五个月的106这个编号。
真正让三班走到尽头的,当然不是简单的编号更迭,而是绵延中国教育几十年的“文理分科”:就在高二上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彭老师发给了大家一张表格,要求大家选择想学的科类。
在此后的无数年,无论是旧识的发小,或者新认的朋友,无论是熟知的老师,或者神交的编辑,几乎所有人都说——你学的是文科吧,是中文还是历史?
然而,我当初的选择却让这些后来者大跌眼镜——你居然学的是理科,还是工程?
诚然,我选择理科,也有自己的理由,回想起来,不外乎两方面:
其一,这是家庭教育特别是母亲潜移默化的结果。母亲是文革爆发时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她的知识层次,即使与后来的许多学者相比,也不遑多让。但她只能在农村默默地生活一辈子,因为在等待毕业的日子里,她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师,一个个受到了批斗,特别是怀孕六个月的语文老师,脖子上挂着几十斤重的黑板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悔罪”,温文尔雅的历史老师,戴着一米多高的纸糊高帽,敲着咣咣的铜锣,游行在高沙的街巷之间。她害怕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因此即便后来有多次中学代课的机会,也不敢真正的抓住“跳出农门”的尾巴。她朋自己的经历中,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不能读文科,理科生还有做“逍遥派”的可能,而文科生,则是天生的“保皇派”,只能挨批挨斗。
其二,这也是对自己学业总结与判断的结果,我从小学读到高二,大部分的课程在身边这个小天地里都可以算得上是优秀,但偏偏有一门英语总是摸不着北,能够勉强达到中等的水平就算奇迹了。可无论是学文科还是理科,英语都是必须的一门,按当时的体制,高考文科是六门,理科是七门,理科的物理、化学、生物,在高中阶段我已经学了三个学期,而文科的历史和地理,虽然自己有兴趣,可这三个学期却都没有开课,权衡之下,用六门优秀来补一门的弱点,总比用五门来补要容易一些吧。
于是,并没有太多的纠结与考虑,我很快便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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