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业务,一楼的灵堂停放着逝者,有家属在彻夜守灵,还有人哭,红姐也住在店里,但我没有再听到“那个”哭声。
我给她打电话的第二天,红姐并没有怪我夜半三更骚扰她,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听到有人哭,我想她一个女人,会害怕的。
打记事起,我觉得自己都有一种“异能”。
很小的时候夜里起来撒尿,我总是看到屋里有很奇怪的陌生人冲自己笑,男的穿长衫,女的穿黑色对襟夹袄。
早上起床和奶奶讲,奶奶怪我胡说,但听我绘声绘色讲了看到的那些人的模样和打扮,奶奶的脸色就变了,他斥喝我:“闭上嘴!”
她不许我再讲话,拿了香烛纸表到祖宗牌位前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祷告:“列祖列宗,孩子小,要是冲撞了你们,千万不要怪罪他!你们在那边缺什么少什么,给我托梦就行了。
不管是房子、衣食、使唤丫头,还是银钱、元宝……我都给你们烧过去……孩子小,求你们别吓着他了!”并按着我的脑袋跪在那里跟她一样磕头。
我不懂,但我听奶奶的话,规规矩矩地趴在那里磕头、上香。
还有就是,有时候夜里睡觉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近身,虽然我不睁眼或者是眼也看不到,但只要默诵“南无阿弥陀佛”,很快就会没有事情。
还有,有时候白天发生的事,我在之前可能梦到过。
我确信并保证我没有胡说。
按说以我现在这个年纪,心里应该有所敬畏了,但我却不同,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怕被什么脏东西“冲着”,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无知者无畏吧”。
自然死亡的我见过,除了没有呼吸,不能动弹,脸色呈现灰白色,其他方面跟活着的人没什么两样。
上吊自杀的我也见过,脖子下被勒得陷成一条深沟,眼睛突着,舌头吐在嘴唇外边……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难看了一点。
我还见过矿井冒顶、巷道塌方,被砸死的两个煤矿工人是被工友用麻袋装着过来的,如果不“摊开”来看,那就是一团血乎乎的烂肉,浑身上下那儿是那儿都分不清。
彪哥吐了,我却没有什么感觉,配合着红姐把“两个人”认真地“打开”,该补的补,该垫的垫、该缝的缝,又用酒精棉把他们全身的血污擦得干干净净,好一番整理之后,又给他们换上崭新的中山装……最后再看,虽然谈不上栩栩如生,却足以让他们的家属和工友们看呆了。
下井的带班班长当场就给我和红姐跪下了:“你们能这样送两个兄弟最后一程,让我心里好受多了!”脑袋磕在地上“碰碰”之响。
穿着孝衣的家属也是白花花跟着跪了一地。
这种感觉是什么样呢?反正我觉得那是一种肯定、信任还有感激,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红姐和我把满地的人一一扶起来,眼睛也是湿湿的。
当天夜里,睡得朦朦胧胧,忽然发现床头站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簇新的中山装,陌生里透着一种熟悉,两个人不说话,只是冲我抱拳拱手和躹躬。
第二天,我问红姐夜里有没有做梦,红姐冲我“呸”了一声:“小屁孩,想啥呢?”。
料理完这场白事,红姐对我特别关注起来。
以前都是站在那里交待事情,现在都是倾着身子和我说话。
这应该也是一种肯定吧!
这一天,她把我叫到她的三楼,这里有她的体息间和工作室,我想,应该还有她的卧室。
红姐让我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坐吧小林,姐有点事想跟你聊一下。”
我不敢:“没事,我站着就行了。”
这个屋里到处都充斥着女人的气息,让我心里毛糙糙的静不下来。
红姐坐下,前倾着身子问我:“除了医术,你还会什么?”
她的衣领开的很低,我站在那里正好能看到里面的两团白和一条深深的沟。
我咽口唾沫,强自把目光移向红姐的脸,“中医是我们家传的,我学习不好,但我四岁的时候就被爷爷教着辨识中药,五岁就能背《汤头歌》,刚上小学识字就学线装的《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还有《灵枢》、《素问》、《脉经》……
两岁上就开始跟着爷爷扎马步、练吐纳,三岁就在腿上绑了沙袋跑步,在院子里挖个沙坑往外跳、打沙袋、踩梅花桩……”
听了我的话,红姐表情丰富起来:“没想到你个小屁孩还是个全才!你功夫很厉害吗?”
“我不知道,没有和人打过。”我老实回答,眼神老是不自觉地被她衣领内的风光牵着。
她又问:“你是周岁十八还是虚岁十八?”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奶说,我是农历七月十五生,再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八周岁了。”
红姐愣了一下:“你奶说?你妈呢?”
我裂了一下嘴,苦笑:“我奶说我命硬,是我把我妈克死的,生我那天我妈大出血……”
红姐眼里有光亮闪了一下,随即转换了话题:“在这里干得还适应吧?有没有其他打算?”
我低头回答:“我爷说我还小,不让我瞎胡跑……”
红姐脸上笑的很甜,让我如沐春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给我:“陈老板要把这个店转给我了……这个你收着,忙去吧。”
红姐给我的信封里装了5000块钱,抵我一个半月工资了。
让我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你们说,红姐姐是不是有点想老牛吃我把嫩草啊?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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