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断轲州北部荒原上,矗立着一座千丈高的孤塔,高耸入云。黑色的塔身外还有无数条形似巨蟒的铁链绕其盘旋,一朵好似能够遮蔽天日的乌云,在其上空凝视着这片荒凉的大地。
“王蝉大监狱!”——便是它的名字。
虽说名字有着些许怪异,但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个能让恶徒胆寒,能止孩童夜泣的地方。
因为这座,据说已经在这儿屹立了上百万年,远远早于人类文明的黑塔。除了一位传说中的男人,还从未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过。
而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自然与那个传说中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传闻中的那名男子是个怪盗,无所不偷。二十年前为了偷一件藏在大监狱中的秘宝故意把自己送进监狱。
十天后,便有游历至附近的侠客目击了他逃出了监狱,逃出时周身还环绕着金光、形似金蝉,又有几个声称与那个怪盗相识的惯盗说那人姓王,故而称其为王蝉。
而这个荒诞的名字因为大监狱的神秘,随着江湖中说书人的足迹传遍了各个大州,出乎意料得统一了九州大陆的百姓的称谓。
从此,这本应该被学者视为探索先人文明的瑰宝就套上了这有着些许荒诞的名字。
而此时,在离监狱数千里外的天空中,有一道身影在飞速得向它靠近。
“兔崽子,慢点!”一位身着华丽的青莲色长衫,身形圆润,留着一缕山羊胡的老者踩在一口悬浮在空中,直径约摸碗口大的青铜方鼎之上,手中的桃木拐指向天空中一点金光。
“老头,我早说你不行了还要和我比。你还当我三岁小屁孩啊!”天空中闪过一道金光,陡然间放大数倍,只见空中出现了一位样貌俊朗的青年男子。
一身靓丽的红色戎服,脚踩一双金丝薄底鞋,在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格外亮眼。待他飞近些,还能发现有一团金色的灵气围绕在其周围。
“大哥当年说等山儿七岁了他就要出来了,还有不到五天就是我好大侄的生日了,大哥肯定要出来了。”俊俏青年面朝天际,一副傲然的神色,“老头,你说老大要咋出来,当年见到他的时候真就只剩一口气了,律法尽毁、灵气全无。再加上那个大黑棒子的抑制效果,从牢房出来多难啊!”
“你知道不可能你还来!”老者也没好气,手中木拐往前重重一砸,不偏不倚砸在了青年人的头上。
“要不是看在桉儿的面子上谁爱来这鬼地方。也就你们那群小鬼信他吹的牛皮,黑狱进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出来的。”
“喂,老头,请叫它王蝉大监狱。人家有名有姓的好吧。”青年一脸不屑,“而且谁说大哥出不来的,我只是好奇一下,大哥能出来是百分百的。我敬你是长辈,懒得和你吵,哼。”
老者只是白了青年一眼,也没再争论什么,因为在他们的眼前,那座黑色的高塔已经越来越近了。
塔内,第八层。
塔内黑漆漆的,大厅中唯有一只燃烧着紫炎的火炬,大厅的四周是六条狭长的过道从中间向四周延伸,低沉的嘶吼声,在过道中不断反射,变得更加瘆人。
两名狱卒一人提着一只燃着紫色火焰的灯笼,另一人举着一个足有五丈高的华丽食盒,缓慢向着其中最为宽敞的通道底部走去。
随着两名狱卒离通道底部越来越近,原本还有着各种嘶吼声的监狱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踏入了一处新的空间。两名狱卒来到通道的尽头,望着面前一根根不知何种金属制成的栏杆,“童爷,吃饭了!”手拿灯笼的狱卒向着乌漆嘛黑的牢房喊了一声。
过了少许时间,牢房里传出了一丝不耐烦的应答声。在一旁手捧着食盒、站定了许久的狱卒急忙将手上的餐盒,从5米宽的栏杆间隙中传了过去,也不等里头的回应,便马不停蹄的跑回原来的位置。
不多时,一只巨手从黑暗的牢房中伸出抓住食盒,向地上用力一甩,食盒瞬间支离破碎,其中的无数珍馐洒了满地,那些原本富含灵气的餐食瞬间被漆黑的塔身吸干了养分。
两名狱卒也见怪不怪了,依旧站在一旁似乎是等待着里面那位的其他指示。
只是令他们不解的是,里面的那位今天只是望着地面上的吃食,久久不见动静,若是往日,已经嚷着要加餐了,即使从来没有成功过。
“嗯?吴德呢,吴德呢!”黑暗中那位被称为童爷的巨大怪物突然开始大叫,并且愤怒地敲击着墙面。
“童爷,童爷,息怒!”两名狱卒也不敢向前,只能冲着牢房里喊道,“提刑司大人这会儿不在啊,童爷,咱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不在?哈哈哈哈,俺问你,今天的鱼咋是鲤鱼,俺不爱吃,俺要越狱!哈哈哈哈!”童爷一边笑着一边用力的敲击着墙壁。
两名狱卒听到里面的怪物说要越狱,脸都白了,连忙喊道,“童爷,您可别吓小的们,越狱不能乱说啊”!
“你当俺不敢吗!”童爷瞬间冲向牢房的栏杆朝着那深邃的过道发出一声怒吼,霎时间,整座监狱好似地震一般开始剧烈摇晃。
原本寂静的过道也被外面此起彼伏的吼叫声笼罩。打着灯笼的狱卒,头也不回的向中心大厅跑去,“快,快,快去通知吴大人,牢犯暴动了!”
塔内,第九层。
九层的空间与八层相差甚大,环顾四周,偌大的空间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
无论向那边看去,都无法辨认这片空间的尽头还有多远,而这空荡荡的空间中,只有一位赤裸着身子的男子,被四条若隐若现的链条锁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赤身男子紧闭的双眸,缓缓地睁了开来,呢喃道:“时间还真快呢。”说着便开始抖动自己的四肢,紧接着双手不断向中间并拢,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汇集,四周的光线似是受到了干扰,产生了一圈圈涟漪。
而就在这时,原本洁白无瑕的地面露出了一块漆黑的空洞,从中走出了一位同样样貌俊伟的男人。干练的短发毫不遮挡眉眼间透露着的狠厉,身高足有九尺。背后负一把与其等高的鲜红色的短柄阔刃,那刀身上的花纹如同一匹伺机待发的豺狼,死死的凝视着猎物。
赤身男子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还在不断地积蓄力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那位高大男子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良久,高大男子向前走了一步,迟疑了一下问道:“姜大哥,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吗?你还是执意要走吗。”
高大男子的声音不似他的外貌,反而带着一丝柔和。
过了许久不见应答,高大男子又向前一步:“姜大哥,你又是何苦呢,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赤身男子喃喃道。
“但在这里你至少可以活着!你应该清楚的,他是无法战胜的!他的……”高大男子还没说完,便听到两声清脆的破裂声,四条链条其中的两条已经断裂开来。
“吴清德,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说了。我还是和你说声谢谢,我知道这些年你暗地里帮助了不少兄弟,但这一切改变不了什么。你的野心一直没变!”
随着男子话音结束,四条锁链已经全部断裂开来,赤身男子落到了地面上,黑色的长发垂落到了脚边。
“吴青德,从那一天起,你我便不再是兄弟了。本体还没有到吗?”
“姜晟,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在黑狱里面二十年了,对外界事情还有所了解,你还关注我干什么呢,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高大男子低垂着脑袋,凄厉地笑着,身体也随着他的笑声上下起伏着。
“哈哈哈,姜晟,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姜天皇啊,我叫你一声大哥是给你脸了,你一个律法全无,气海被毁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说着吴青德从背后拔出了那柄阔刃,一股血色的灵气从剑柄喷涌而出缠绕在刀身上。原本身上高冷的气息褪去,只留下了赤裸裸的杀意。
吴青德两眼通红的怒视着眼前的赤身男子,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或许连他自己也难以形容的愤怒。
“我做的有什么错!我哪里有错,要不是我,你们已经全死了,哪里还有今天!”
“当初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倒在了我的面前,我,我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差距下我们没一个能活!”
“是啊,姜晟,你是不用怕的。输了也不过是被关押在黑狱之中,潦倒度日。而我呢,只能像一只蝼蚁一样被踩死,没有任何人会记得!”
“你倒好,一进来就没了性命之忧,可是外面的兄弟能活下来哪个没有我的帮助,结果你一来就否定了我的所有!你凭什么,姜晟!”
“你被关了二十年了,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躲过了黑狱的压制竟然让你的势已经化道,不过你依然是一个废物!你还有什么资格像二十年前一样看我。”说着,便见空白的墙壁再一次张开,一道黑影从空洞中射出与吴青德融合在一起。
吴青德的气势顿时暴涨,紧接着提起了阔刃,一个箭步便冲到姜晟的面前,右脚一跺,巨大的阔刃割裂了空间向着姜晟斩了过去。
而另一边姜晟却不急不慢,右臂向外一挡竟是稳稳架住,阔刃无法前进丝毫。吴青德神色一沉,随即转动身躯又是一刀斩出,依旧是无法撼动眼前那个男人,即使是一丝压制都没有造成。
两招一过,姜晟的左拳已经直直地朝着他的胸口袭来。吴青德正欲变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眼神中的惶恐再也无法掩饰,唯一的念头就是躲开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
姜晟一拳轰出,击中了吴青德的右臂膀,将吴青德击飞数百米远,那柄阔刃也险些摔落在地。
“你的贪狼很好,只不过和以前一样好。看来这二十年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姜晟向着吴青德走去,淡淡地说道。
“你这绝不是势!没有谁的势可以强到压制我的贪狼。你的引之律恢复了?这,这不可能!”
姜晟看着一脸狼狈的吴青德,放开了压制着吴青德的势,“并没有,只不过是有些别样的利用罢了。”
没了被势压制的吴青德随即站起身来架起了刀势,指向姜晟道:“你用不着嘲讽我,把你运用势的窍门交出来,微天帝到了后我可以请他不为难你。”
“吴青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赶着给他当狗。”姜晟笑道。
“贪狼令——破杀!”吴青德并不理会姜晟的言语,攥紧刀柄冲杀而去,刀身上缠绕的鲜红色灵气化成一匹凶猛的豺狼扑向姜晟。
姜晟也不托大,两只手向前探去,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流动,但当血色的豺狼扑到面前时却瞬间崩溃,鲜红的灵气仿佛遇到了一道风墙被阻隔在了外面。而吴青德的速度并未减弱,反而更为迅速,刀尖刺过那道屏障距离姜晟恐怕只有一丝的距离,刀身已经被姜晟死死抓住。
吴青德看一招不成,立马甩开阔刃,贴着刀身向姜晟侧方袭去。而阔刃也立刻化为一股灵气脱开了姜晟的控制,在姜晟身后化为狼型。
姜晟眼见吴青德从侧路杀来,也是侧身来防。
只见姜晟大喝一声,右拳带着一团金色的光芒,向吴青德挥出。两拳相对,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爆裂波,第九层四周的光壁都黯淡了些许。吴青德又被轰飞了数百米远,这一次姜晟似乎不想再留机会,气势从体内爆发而出,压制着吴青德和贪狼。
“哟,大哥,你咋还光个腚啊!”第九层的墙壁再一次被打开,两道身影从中走出,正是之前在空中的一老一少。
“王二狗,你来了!”姜晟看向他们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也不顾被击飞在一旁的吴青德,与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拥抱在了一起。
“那啥,我现在叫王蝉了,金蝉的蝉。”王二狗不好意思的笑道。
“这都小事,二狗,你怎么把唐老头带来了?”姜晟将王二狗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
“臭小子,你别搞那一套,好像我听不见一样。我跟你说,是桉儿让我来的,要不然谁稀罕来啊。你搞快点,四方鼎打开的通道只能支持一刻钟的时间。”
老者没好气的说道。看到姜晟赤裸着身子,随即拿出了一套青色的华服扔给姜晟,“赶紧穿上,没大没小的,你就不能喊我一声爹吗。”
姜晟穿好衣服也不理会老者的话语,径直朝吴青德走去。
此时吴青德心中非常明白,单是姜晟一人就已经难以应付,更不用提现在多了两人,只能站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心里不断的联系着那位微天帝。
“联系不上是吧。”姜晟轻笑一声,开口道。
“哼,你也笑不了多久了,等微大人到了,你的死期就到了。”吴青德叫骂着,“你敢杀我吗,我一死,微大人他可以瞬间赶到,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姜晟沉思片刻:“唐老头,二狗,你们去第八层把荒道童子和杜五叔放出来吧,放出来之后就走,他们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那你呢?”王二狗问道。
“你要是杀了他,你绝对走不掉的,现在的微佞你还远远不是对手,一切等出去后从长计议。”老者似乎看出了姜晟的打算,原本平淡的神态也凝重了起来。
“走不了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一直不多,就是可惜不能再见山儿一面。”姜晟语气淡然,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王二狗听到这儿,也不废话拉起姜晟就要离开:“大哥,我们先走,这个畜生以后总有机会宰了他的。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了。”
姜晟推开了王二狗的手:“二狗,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做的,或许这就是命吧。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你不能留下,你和星辰会的兄弟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抱歉,我姜晟可能要先一步退出了,就像吴青德说的一样,我远不及你们的付出,这么些年,兄弟们辛苦了!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只能拜托你们了。”
姜晟依旧是一副笑脸,“那啥,爹,这个你等到山儿七岁时交给他,也算是见过了。”说着,姜晟将手放在胸前,不一会儿,一颗金黄的珠子就飞了出来。
“不是,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吗?”王二狗依然不能相信。
“你还是相信小半仙的预言吗。”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向姜晟道,“算了,人老了,也劝不动你,桉儿早就料到你会这般,让我带了一枚留影的阵符。你们一族的命运啊...哈哈哈,我当初就不该让桉儿嫁给你!”说完拉上了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王二狗,向着第八层走去。
吴青德看着另外二人的离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要直视自己的过去一般,“你二十年前就看到了我的下场吗。”
“或许吧,已经不重要了,吴青德,你后悔了吗。贪狼是六千年多前刀道大能,渴望杀尽凶兽的欲望化成的。而这些年呢?你残杀多少同胞,你的贪狼就像一头丧家之犬,没有一点凶性!言尽于此,再见。”
姜晟身上的华服无风自动,全身的势汇聚到手中,没有一丝停顿向吴青德拍去。
“哈哈哈,微大人马上就来了,你跑不了的!”吴青德化为了一团灰烬,一块黑色的令牌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没有一丝拖沓。只是不知吴青德的离去,是否也像这令牌一般,没有一丝悔改呢?
或许这是二十年前就注定的,或许是更早的故事了。
塔外的乌云如同风暴一般开始绕着塔尖旋转,阵阵刺耳尖锐的风啸声刺激着人的内心。
姜晟来到了塔顶,狂风席卷着周遭的一切,身上的华服也随之摆动,看着在乌云中心汇聚的人影,大声笑道:“那,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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