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些话是不能瞎说的,比如“我不想活了”之类的。
老人们讲,这类话说多了会被鬼神记着,久而久之他们就当真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带你走了”。
话说村里有个二嫂,和二哥天天干架,每每被二哥一顿收拾都会哭诉:“我不活了,我要上吊!”
这一天又和二哥干仗,二哥摔门而去,二嫂满腹委屈无处发泄,总觉得耳朵边有个声音说:“来吧,上吊吧!来吧,上吊吧!”
二嫂脑子里明明不想死,可手脚好像不听使唤了:自己跑杂物间拖出一条绳子,往院里一棵树杈上一甩,挽了个套,又搬来把凳子踩了上去……心里虽然万分恐惧,行动却是身不由己!
就在二嫂脖子伸进绳套、要蹬翻凳子的一刹那,二哥的老娘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呜嗷一嗓子上来扶住了凳子,然后就是炸着嗓子吼人来帮忙,农村人都是热心肠,左邻右舍纷纷跑来一阵忙活。
二嫂子这才六神归了位,恢复了神智。
从此之后,二嫂子哪怕和二哥打得头破血流,都绝口不提“死”啊什么的。
大概是去年或者前年吧,村里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去世了。后来和他在一起干活的人说他:“天天念叨‘那边’怎么怎么样好,这下好了,直接把自己念叨走了……”
还有一些讲究,比如大年初一不泼水,就是有脏水也要先找个桶啊什么的存起来,直到过了初一这天才倒掉。
老人们说水是“财”,大年初一泼水就是泼财。
还有就是大年初一不扫地,扫地就是往外扫财。(下一章:丢魂)
丢魂
老人们说,人的魂魄是会丢的。
小时候物资匮乏,父辈小时候的农村更是穷得没法说。
邻居牛奶奶说有一年天下大旱,穷人靠天收的庄稼几乎是颗粒无收,村里一户人家实在是没了辙,女人就蒯了个破篮子,一大早出门到有水车的大户人家收割后的麦田捡麦穗。可在那样饥馑的年景,麦茬地早就不知道被饿急了的人们找了多少遍。
女人一路走一路找,收获无几,却是又累又饿又渴。也不知道走过了几个村庄、走了多远的路,实在走不动了,就在野外一口枯井边的草棚下歇脚。天公不作美,突然间乌云翻滚,狂风暴起,大雨夹杂着冰雹倾泄而下,荒郊野外的这座小草棚子瞬间被风雨刮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女人被浇得失温晕了过去。
直到天快黑了,她的家人才一路打问着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女人,男人把她背回了家,灌了一大碗姜汤终于缓醒过来,可就是一直吵着:“我冷啊,水都快没到脖子了!拉我上去啊!”
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请了郎中过来,郎中也表示这病他没办法。
家人无奈,试着请了个“大师”过来,大师详细问了一些情况,又让家人借了牲口套上辆大车到女人晕倒的地方去看了看,才说,这是女人的“魂丢了”:暴雨加上雹子,浇晕了女人,女人的魂魄出了壳,掉进了旁边的枯井里,但因为大雨,枯井里积了雨水,女人的肉体回家了,但魂魄却还在井水里挣扎。
这就对应了女人的谵语:我冷啊,水都快没到了脖子了!拉我上去啊!
家人好一番求告,又给“大师”许下谢礼,大师终于肯施法,剪下女人一缕头发揣在男人怀里,从井边一路喊着女人的名字:××,回家了!××,回家了!
一路上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
如此这般操作了一番,女人终于还了魂儿,不再叫嚷冷啊什么的。
后来,女人彻底清醒后说:暴风雨中,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眼看着躺在大雨里一动不动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掉进了水井里,随着外边雨越下越大,井里的水先是到了她的腰部,又到了胸部,又到了脖子……她拼命叫喊、挣扎,可就是没有人回应,也爬不上来!
直到听到男人喊她的名字,让她回家,她才答应着从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飘了出来”,跟着男人的声音一路回到家里,与床上被子下的肉身合为一体。
就是现在,农村里如果谁家孩子毫无缘由地大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下,村里的老人仍然会说:孩子的魂儿丢了。
也不急,一手揪着孩子的耳朵,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揪揪某某(某某是孩子的名字)的耳朵唇,叫叫某某的魂儿(这里一定加儿化音……这就样叫着重复几次,也不知道孩子的魂是不是真的丢了、又是不是被叫回来了,反正一般情况下都会安静下来,不再啼哭了。(下一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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