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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派出所的车比我先到一步，已经围在了林志平家门外。
下车后，我一眼看到了站在胡同阴影中的小墨，朝她走过去，“你没事吧？”
她摇头，眼睛紧盯着林叶的方向，脸上全是关切。
“走，过去看看。”
我朝那边走过去，小墨跟在我身后。
棚户区没有路灯，只有门院里透出些微的光，让我可以模糊看到眼前的情形。
墙角处，稀发油脸的中年男人，既没有钉子户的顽固，也没有施暴者的狠厉，只是一个胆小如鼠、缩在那儿、惊恐地望着民警的普通老百姓。
“警官，我没犯法啊，你们这是干啥--”
“经群众举报，这里有人对未成年人实施家暴行为。”一名警察冷肃地说。
“我没有”林志平高举双手，像个投降的叛军。
我幽幽叹了口气，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一步跨出去，指着林叶后背的伤痕，“他有！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看看，一个小姑娘，衣服被扯成什么样了，小墨，快去，帮你同学披件外套。”
由于我从未在棚户区公然露过面，因此林志平并不认识我。
“哦”小墨小跑过去，脱下外套披到林叶身上。
林志平无力地挣扎了两下，便被民警押上警车，我回过头，看着这个即将失去父亲的依仗、被母亲抛弃的名叫林叶的女孩，她嘴角溢血，长发散乱，衣服破旧，像个孤儿一样，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她往上拉了拉外套，单薄的身子尤惹人怜惜，“没事”
“那就好，你妈妈在家吗？”李献花自然不在，出发前我给她发了信息，就是让她避过这种场合。
林叶扭头望了眼低矮的院落，“应该不在，不然她早就出来了。”
“嗯······那我改天再过来拜访。”
“哦，好”她怔怔点头，点头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让我愈发愧疚。
我避过她的目光，对小墨说，“回去吧，天不早了。”说完，逃一般往轿车方向走去。
我坐在驾驶位上，看小墨和林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交谈，谈些什么，我听不见，但可以从小墨的表情上看出她对林叶的关心，可林叶······神情厌倦，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许是林志平被抓走，她还没缓过劲儿来，或者是小墨的真心付错了人。
我希望不是后一种。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林志平家里，正式和李献花签订协议。
“三年”李献花竖起三根手指，瞥了眼身后的屋门，低声说。
“够狠”我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答应。
李献花长长地松了口气，屋门突然打开，林叶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看到我，吓了一跳，忙缩回屋子里，像个鼹鼠一样，憨态毕露。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少女不论长相，都是那么可爱。
林叶再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李献花催她去上班，她似乎预感到什么，看了看李献花，又看了看我，方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她没上学？”林叶应该和小墨一般大小，这样的孩子哪有上班的道理，况且她不是小墨的同学吗？
李献花叹了口气，“退学啦，家里穷，我当家的又是个老传统，觉得闺女上学没用，不肯给她交学费，她不退学又能怎么样。”
“可是拆迁款到手，你不就有钱了？”
我实在不该说这句话，这是旁人的家务事，我既非邻里又非亲朋，没半点资格，况且正是因为李献花的自私，我才能顺利解决问题，如今到义正言辞地指派她来了，何其不该！
但我又怜惜林叶大好年华，却早早堙没在平庸烦杂的生活里，太可惜。
果然，李献花垂下脑袋，满脸通红，“我在这个家耽误了大半辈子，谁不想有个好活头，我生养了她十几年，她马上就要成年，我也该有自己的日子了，现在的生活······实在没奔头，再过下来，我还不如死了。”
我也该有自己的日子了······李献花这句话让我很触动，一名家庭妇女，相夫教子，奉献了自己的大半生，在子女成年后，勇敢地自私一回，算是错吗？
我是个男人，无权置评。
不多久，此事的结果就下来了，林志平判了三年，李献花失踪，工程顺利实施，林叶，没了家。
“一切都是你做的？”
有史以来，小墨第一次逃课，她下午三点多，愤怒地冲进公司，闯入我的办公室，两只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狠狠地瞪着我问。
“是”我从转椅上站起来，朝里面的待客室走，“进来说”
小墨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做那种不合时宜、胡闹的事，她跟着我进了待客室，我以为她要诘问前因后果，正打算和她慢慢解释，也好让她了解我的苦衷，不料，她直接开口，“你想过弥补吗？”
“弥补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供林叶上学”小墨的目光尖锐得像锥子，这让我明白，她不是在询问，是在命令。
“她跟你要求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小墨的拳头紧紧攥着，顿了一下，再出声时，竟有些哽咽，“她不知道造成她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是我，枉我还自称是她的朋友。”
“小墨，别这样说，来，先坐下。”我想去拉她的手臂，如往常般被她躲开，“什么事都得好好商量不是，这件事是我愧对她，上学，容易，我资助她读完高中，行吗？你先坐，别激动，你心脏不好。”
“你答应了？”小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一诺千金，不准反悔。”
“不反悔，你还不信你老爸。”我笑道。
她神情一暗，“不敢信”
我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怕是这几年我做的、我对她的好，全被这一件事给否定了。
想说的事已经说完，小墨扭头就走，推开玻璃门时，不知为何又停下了，等了三两秒，突然回头，对我略弯了弯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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