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于我而言,一直是难熬的日子。
原来是因为宋月桂,现在是因为许小然,她回家了。
早上九点多,学校无事,我也就懒得起来,举着自购入之后搁置了半年的《十日谈》,倚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翻看。
“我姐刚才打电话来,说让咱们过去,一起吃个饭。”宋月桂探着脑袋,对我说。
“不去,”我立刻拒绝,宋月桂每天怨妇似的喋喋不休已经足够烦人,但比起她姐宋悦莲那张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深信,她可以把一位总统当面说得无地自容、羞愤欲死。
“那好吧,午饭自己做点儿,我先走了。”宋月桂对她姐也有些打怵,故而很理解我的感受,没有多作为难。
宋月桂离开后,我又躺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脖颈实在受不了,才穿衣起床,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无所事事,就想着去学校转转,空闲时候,家属院的男老师们总会相约在操场打篮球赛,我极少参与,一来碍于面子,二来身体不行,再说,我在场,他们也不自在。
“刘校长”门卫丁老头跟我打招呼。
“嗯,看报纸呢,小王他们来了吗?”
“来了,正在操场打球呢。副校长也来了,应该在行政楼里面。”
“行,你歇着吧。”
在走向行政楼的途中,我不禁疑惑,陈连庆这个人,向来迟到早退,对学校的各种事宜能躲则躲,成天偷闲混日子,但他是元老,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不生事,怎么着都成。今儿个周末,他怎么肯到学校来?
纯粹出于好奇,我来到副校长办公室外,见房门紧闭,就打算悄悄离开,刚转身,便听到里面隐约传出交谈声。
“小李啊,虽然你们班出了个全市第一,但整体差距很大呀,你看,语文不及格的有七个,数学有十三个,英语更别提了,十五个!怎么搞的?作为一名班主任,你不能只把目光放到好学生身上啊,差生就是因为你不管他他才自暴自弃,才考不出好成绩,你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你明白吗?”陈连庆义正言辞地说。
“是,陈校长,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改正。”听得出,是李华的声音。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就你这个月的奖金,怕是没有了。”陈连庆在敲桌子。
李华沉默了,我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神情,李华是个孤儿,父母早丧,她留学归来,只身在邬市打拼,很不容易,奖金对她来说,比对其他老师在生活中造成的影响更为重要。
我虽然不认可她的教育方式,但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比较同情的。
“我既然管教职工的薪酬发放,就必须做到不偏不倚,你能理解吧?”陈连庆顿了顿,似乎在等李华的回答,也不知李华是点头了还是没有做声,陈连庆接着说,“如果你能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和诚意,事情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的。”
陈连庆的话很怪,正经的词句伴以轻挑的语调,作为一个男人,我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
这个狗东西!
我一把握住门把手,想冲进去,打断这段不公平的对话,但临到事前,我又停下了。
陈连庆的小舅子在教育部任职。
“怎么样?”他又敲起了桌子。
李华没有回应,这让我很失望,我一直以为她性格坚定、品质高尚,却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竟犹豫不决。
过了两分钟,我脑门上都冒了汗,挂在右耳上的头发坠回了左耳边,李华动了,我听到了布料摩擦并被扔到沙发上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陈连庆许以为领导层所在的三楼没人,动静很大,李华在痛苦地呻吟。
哎,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听下去,离开了行政楼。
回到家,骑上自行车,往公园方向走。
我心情很差,说不清是对李华的怒不争,还是对陈连庆的真实嘴脸感到气愤。
到了公园,我锁上车锁,交给停车处老太太两毛钱的停车费,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中心湖四周有老大爷在下象棋,小女孩在跳皮绳,英语角内,几个中学生像模像样地在用外国话交谈,相亲椅上,几对男男女女在面红耳赤地进行感情上的试探。
湖绿花红,杨柳依依,微风和硕,这一切多美好。
我驻足在湖边,望着涟漪迭起的湖面,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许小然来,这湖水太脏,比不过她明亮的双眸,若那双眼睛,可以在将来的某一天,含情脉脉、依恋绵绵地注视着我,喔,天哪,我想我愿意当场死去。
可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愁绪再次浮上心头,我疲惫地移开视线,无意间看到远处的凉亭下,有个穿着格子衫、竖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身子前倾,压在石凳上,书写着什么。
我心头一跳,激动得灵魂快要离体,这是缘分吗,在这儿也能看到她。
我悄无声息地踅过去,站到她身后,窥视她的动作。
她在写奥数试卷,遇到了难处,铅笔笔尖在演算纸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黑点,她紧皱眉头,眼神专注而执着,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座完美的雕像。
我不忍惊动她,就探着脑袋,静静等待。
不知她蹲了多长时间,腿麻了,扶着石凳,颤颤悠悠站起来,一回头,察觉有人在看她,立刻惊慌地低呼一声,发现是我,又松了口气,想要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跟我问好,但腿上的麻劲儿没过,一个不着意,就要往旁边倒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那一刻,我浑身都酥了,她柔软的身子依偎在我的臂弯里,滑腻的发尾扫过我的手背,尤其那少女的体香,比最上等的老酒还要美妙,我几乎醉了。
下一秒,她便挣扎着逃出我的怀抱,惴惴不安地喊了句,“校长”
我耳根滚烫,心跳如雷,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姑且保持住平静的表象,“怎么在公园里写卷子?这儿环境嘈杂,不利于集中注意力。”
她眼睛闪了闪,犹豫片刻,“爸爸住在公司,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你妈妈呢?”难道每个周末她都一个人呆着吗,我不禁心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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