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平无奇的一晚,这座大城市照常四处渲染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一架客机从远处升起,在夜空中随着机身上的闪光灯闪烁着,若隐若现。
飞机总是能引起几个好奇的孩子仰望星空,街上攒动的人头里,一个小男孩就抬起脸。
“儿子,到了十字路口,就要注意红绿灯喔。”父亲牵着男孩,轻轻低喃道。
“噢。”小男孩乖乖地把眼睛望向了街对面的红绿灯。
“那是什么灯啊?”父亲温柔地摸摸男孩的短发。
“那是……红……”
“乓啷!”
不只是小男孩,街头两边的所有行人都吓得大叫一声。
一辆从拐角口出来的布加迪,被加速驶来的越野车撞了个正着。越野车看上去没啥事,那个驾驶员甚至还从安全气囊中挤了出来,晃悠了几下就站稳了。
在人们心目里,一辆普通的越野车都没事,这辆布加迪的车主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但是,当人们凑上去后才意识到,越野车是侧面撞来的,撞的位置,正是驾驶位!
人们等了很久,而这位豪车车主,再也下不来了……
同一天,晚上九点半
明娟看看桌子上的闹钟,估摸着他们晚自习差不多结束了,自己也放下笔合起书本,倒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学校是要求大一大二必须参加晚自习的,每个人都要参加,但是明娟还是申请了在寝室自习。出于她的身份考虑,辅导员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每天晚上六点到九点,明娟只能一个人缩在寝室里。
她不喜欢开太多灯,第一天在余菲瑶的要求下,很不情愿地亮起寝室里的三个大灯,之后是两个,一个,今天最夸张,明娟就挑起一盏台灯,然后学了三个小时。
明娟来到床铺边,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织了一半的毛衣,在微弱的灯光下,继续穿起线来。
“希望菲菲喜欢。”明娟拿着毛衣两边端详着,眉毛缓缓地往下滑去。
现在明娟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余菲瑶了。
上个月的事情,她内心其实对余菲瑶很愧疚。明娟从来不发火,但是那天自己“声音都变了,特别吓人,我都快哭了”。
这是余菲瑶后来对自己说的原话。
明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和自己唯一的朋友打个心结,只有余菲瑶愿意陪着她了,如果还和她闹别扭……明娟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四年无依无靠。
为了打消这种顾虑,明娟决定按照母亲教过的那样,每晚等到余菲瑶睡着后,她就拿起针头,躲在厕所里,为自己的好闺蜜织着毛衣。
没有大小姐这个包袱后,明娟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了。
虽然,这个想法让明娟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白眼狼。
就在半个月前,因为王家的推波助澜,国家已经出手,宣布取缔明家百分之八十五的集团公司,将取缔的产业收归国有。
这个消息,对全国人民来说都非常大快人心。这可是压榨百姓二百年的大家族,现在终于有了应有的下场。国家这么做,一是给所有未落马的贪官一个下马威,二是响应人民的批判声,三,之所以没有全部取缔,也是考虑到明家一些无辜者的生活问题,为他们留了一条改过自新、重振荣光的后路。
明家百分之十五的集团公司,他们的资产,对很多普通企业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了。所以明娟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松了一口气——感谢国家,还愿意给自己家族一个机会。
可是,听说自己的很多亲人都要被判刑了,最重的,就是自己的家父,明家的总掌权者。
想到这,明娟也只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们自找的,身为晚辈,她除了难过,就只剩难过了。
针头继续在毛线间穿梭着,明娟灵巧的小手果然还是继承了自己母亲的天赋,很快又织了一圈。
“嗡”“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知为何突然接收到了很多消息,明娟的思绪被这振动声打乱了,停下手中的针线,望着灯光下亮起的屏幕。
“好多消息啊……”明娟纳闷着,原来是自家的家族群,家人们估计又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回来了!”
“呃诶?!”明娟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手指不小心往针尖上碰了过去。
“啊哈哈,外面下雨了,好大的。”余菲瑶像一只比熊犬,疯狂地在门口摇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洒得满地都是水,“我直接冲回来了,呼……”
明娟觉得,余菲瑶看见自己只开着一盏台灯,肯定要冲上来教育自己了。
食指尖渐渐地传来阵阵刺痛,明娟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被扎破了,在不断冒着血。
“哎哟?”余菲瑶关上门,对于明娟不开灯这事居然一点都没说,而是盯着她腿上的毛衣,“你还会织衣服啊?这么灵巧啊。”
“昂……嗯。”明娟悄悄地捂住自己受伤的手指头。
“还好我的书包防水。”余菲瑶放下湿透的包,说着向明娟挑了挑眉,“是不是给那个苗成岷织的……定情信物啊?”
“哎呀,你!”明娟嘟着嘴,立刻低下头去。
“哇哦——”余菲瑶搬着椅子挪到她旁边,“什么时候,约他出来啥的?嗯?”
明娟拒绝回答这个话题。
“你看他,浑身肌肉哎,而且还是你说的,心灵高度纯洁!像24K的……”
“哎得了吧你,洗澡去洗澡去!全身衣服都黏在身上,小心感冒!”明娟刻意往后缩了一点,白了一眼余菲瑶。
“呿。”余菲瑶一脸嫌弃,“没意思。”
站起身,余菲瑶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确认明娟没有拿起手机后,抱着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洗漱用具和睡衣走进了浴室。
其实,余菲瑶希望明娟这辈子也不要再拿起手机看了。
浴室里,脱下最后一点遮拦,余菲瑶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看。
“经查证,此次车祸……”
余菲瑶赶紧把手机音量关了下去,不安地往门口的贴窗看了看。
“当场死亡,已无生命特征……系全国八大富豪家族之一明家的家属。”
余菲瑶不忍心再看了,她默默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流冲洗着身上的疲惫,顺便也冲走了吐出的最后一声叹息。
过了十几分钟,擦干身子的余菲瑶裹着睡衣打开浴室门
“亲爱的,我洗白白咯。”
没有回应。
余菲瑶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继续故作俏皮,娇声喊道:“亲爱的,准备好欣赏人家的玉身了吗?”
依旧没有回应。
余菲瑶瞬间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立刻冲出来,但是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旁边的寝室门被微微推开了一点。
“明娟!”余菲瑶望着门口,大惊失色地喊道。
很明显,明娟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噩耗了。她悄无声息地跑出去时,还特意打开了离浴室最近的那盏大灯。
“我的祖宗十八代的超级大姑奶奶啊!”余菲瑶立刻脱掉睡衣,裸着身子跑向自己的衣柜,她得换身衣服赶紧出去。
此时已经快十点了,整个校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在路上晃悠,但全是往寝室里走的。
唯独明娟一个人,戴起卫衣上黑色的连衣帽,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整张脸缩在里面,两只手也放在兜里,快步往湖边走去。
有些细心的大学生会回头看看这个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女孩,因为她的肩膀在剧烈抖动着,而且帽子里时不时会传来忍不住的吸鼻子和大口喘气声。
距离生活区越来越远,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明娟的感情,也终于爆发了。
此刻的明娟就像一个落魄的女鬼,来到学校湖边的台阶上,整个人耸拉着,瞪着眼睛朝湖心尖叫起来,满脸都是泪水。
与其说是嚎啕大哭,不如说她像是在质问,在申冤。
可是,人啊,往往只能感动自己,而看笑话的,却也永远是人。
“妈——”
明娟彻底撕开了大小姐的优雅,两只手扑在脸上,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哭吼声,越是离她远的地方,听上去越是像山鬼的哭泣。
“是你们让我变成怪物的……”
明娟不想看自己离湖边还有多远了,她捂着脸,面前一片漆黑的明娟,一步步地往湖走去……
下一脚,再一脚……也许下一脚,就是天旋地转,就是一阵刺骨的冰凉,就是在湖底睁开眼时,望到的路灯微光……
“我能怎么办?”明娟想着,“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只是送给阎王的附赠品罢了。”
“明娟!”
“明娟——”
明娟好像听到自己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错觉吗?也许吧。
“娟儿!”
余菲瑶的声音突然从远处的秋叶林里传来,明娟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只要再踏出一步,就结束了。
“有什么的,我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望着湖面微微皱起的滹纹,明娟咽了下口水,还是跨了出去……
“你!”
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乍现在耳畔,明娟只感觉整个腰都被人死死抱住。
她已经半个人在湖上了,而苗成岷只是抱住她轻轻地一个转身,就将明娟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被放回台阶上的明娟还一脸茫然地望着苗成岷急得满脸通红的脸,苗成岷的胸膛随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明娟面前不断起伏着,他望着明娟的眼睛里,先是愤怒,但当他看见明娟满脸的泪痕和炸开散乱在一起的头发后,内心瞬间就被她的模样瓦解得支离破碎。
苗成岷的眼神里,只剩下无奈与安慰,望着像小孩子一样大哭大闹地大小姐,他终究是忍不住,将明娟捂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好余菲瑶呼叫得及时,李涛带着余菲瑶和四个室友来到他们身后,默默地站着。
余菲瑶松了一口气,还好李涛的寝室里有一个田赛总队长,跑得够快,否则,明家连出两条人命,不知要闹出多大事来。
“你放开我!”明娟尖叫着,用能动的手腕狠狠推搡着苗成岷。但是苗成岷哪敢放手,直到明娟急了,张开嘴咬着苗成岷的肉,他也是默默忍受着,低下头望着明娟,一句话也不说。
“这大小姐,当得也够惨的。”李涛望着在苗成岷怀里死死挣扎的明娟,感叹道。
“唉……”余菲瑶抹去了眼里的泪水,吸了下鼻子,“这么好的一个女孩,被逼成这样,谁都有错。”
苗成岷的室友们都沉默了。
“别人没来吧?”苗成岷一边忍受着明娟发疯般地咬和打,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周。
“我们先带她离开这里。”寝室长说,“在场的诸位,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不能再给明大小姐压力了。余菲瑶,我们305寝室,一定说到做到。”
余菲瑶将双手合十,感激地弯下腰点点头。
“我们走,好么?”苗成岷柔声问怀里松开嘴的明娟。
明娟扭曲着嘴,抬起头望着苗成岷,颤抖地瞳孔里满是绝望。
“别哭啦,再哭,就不好看咯。”苗成岷鼓起勇气,伸出手指轻轻挂去了明娟脸上的泪水。
本以为会躲闪自己的明娟,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苗成岷抚摸着自己的脸。苗成岷放下手后,明娟低下脸去,望着苗成岷胸脯的衣服上被自己咬穿的口子,细细看去,衣服里鲜红色已经时隐时现。
明娟突然不出声了,乖乖地依偎在苗成岷怀里。
苗成岷见她不闹腾了,叫来余菲瑶扶着她,自己则是躲在室友身后,捂着明娟刚刚咬下去的地方,不停地倒吸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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