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她记不清等到小狐狸下次来的时候,是春还是夏,看起来它长大了些。
小狐狸顺利加入了这个家,枫田为它取了一个新名字叫白雪。“为什么它不叫小白?”小黑的眼睛对着她瞪得很大,变成一对芝麻汤圆。
拿着前十年辛苦的积蓄,在小桃源里种地,读一本《不如吃茶赏花》的闲书,想起座谈会上前辈给的那些经验和教诲,可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枫田是一个全然自由的野人。
她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此,一片远远够不上繁华的土地,枫田和小黑还有白雪的家在这里。
逢年过节时候,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吗?
相信就连宇宙大爆炸也不能处理掉全部朋友圈里显示喜怒哀乐的讯息,那些羽毛一样的牢骚和幸福仿佛都经过美化修饰,源于现实又不是真正的生活,那么轻飘飘的,缺乏些许实感和重量,精致得像一盘开胃小菜。尽管她从来不发照片,也能从其他人密密麻麻的照片分享中浅尝人生百味。
孤单它从来如影随行,毫不夸张,对枫田来说,孤单是一件永远脱不下的旧裳,永远合身、合适且熨帖。对她来说,在哪都一样,一个始终在他乡漂泊的人,总有一天,他乡也能作故乡。
相对于日月来说,人的一生不过须臾。
她只是在意自己精神生活的质量,之前未免太贫瘠了——好比太软烂的米饭,没有一点骨气,叫人无从下口,那个时候枫田就会想,未免太糟糕了。
倘若一个人时常感到迷茫,就会抑制不住地出神,枫田也是如此,她老在不经意间就逛到某片田地,充满好奇地落座,坐在田埂上,大半天光阴用来看草,那些野草飘啊荡啊,似乎离她很近,又不是一只手可以抓到的距离。
时间,在土地里一茬一茬成熟。夕阳罩住大地,也扣住了枫田野草一般的灵魂,此情此景,就像块半熟的榴莲芝士挞,一口下去还能拉丝,缠绵得很。
似有若无的秋风扇得人很凉快,甚至微寒,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困乏,迷迷昏昏之际,小黑和白雪总是来得很及时,找到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煌天敦地,世界空旷,醒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好像真的什么也梦不见了。
掏出手机,匆匆扫过,亲朋好友雪花一样的信息将她淹没,她都略带歉意地划过,只有最近一条格外值得在意——“我想来见你,不好意思,虽然失礼,但我已经到了。”瞳孔放大,枫田捧着手机的双手也微微一颤,消息明明是匿名发送,她眼前却已经有那个人的背影了。
应该说,那尊“雕像”。
神了,他也会千里迢迢跨山跨水来找她啊。枫田叹口气,猛往回冲,眼角泛红,心里有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扑向对方的时候,他俩应该都没料到这一出。
“你是我第一个在这里见到的熟人!我很开心。”枫田要仰头踮起脚尖才能直视那张脸,她确实很开心,不为别的,她很久没这么激动了。
“很荣幸。”男人拍拍她的背,给了她一个安定的回答。
孟新的眼神稳稳落在眼前人伸出的右手,还有上面的茧。
俩人讨论着漫长的旅程,旅程里的见闻,孟新特地带了竹笛,他这次跟着乐团巡演,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枫田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那个眼神传递出的情绪。小黑、白雪跟在他们身后,一点不怕生。孟新低头,就看见咬着自己裤脚的狐狸在使劲装瘸,顿感失笑。
“今天,吃什么?”
“期待一下我的厨艺吧!孟新。”
“现在都学会下厨了,失敬失敬,那我能多住几天吗,多吃几口?”枫田乐了,见他一手把玩着长笛一面紧盯自己问话,一个大跨步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墩上,那双腿太长,坐的又太规矩,画面十分好笑。
是怕我跑吗?
“把我这当民宿了,好吧,勉为其难,这位竹笛大师。”这下枫田站着,而孟新坐着,总算制造出一点身高差,她突然计上心头,趁其不备,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响指,然后光速遁进厨房,后面还跟着一声轻笑。
看热闹的狐狸和狗都蹲在他脚边,他的大衣看起来暖和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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