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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初中阶段就要过去了,一种厌学情绪突然间弥漫在我们的校园里。
作为一个平时成绩在年级和班级都比较靠前的学生,再加上父亲又是学校里的校长,我开始并没在意。等这种厌学情绪真切地展现在面前的时候,仿佛全校几百名学生,特别是两百多名初三学生,几乎已经有点深入骨髓地厌学了。
这种情绪,最集中的体现是晚自习。老师和教育界的官员们总是觉得白天的学习还不够,无论是哪个学校,每天晚上都要安排两个小时以上的自习,即使不住校的同学,如果离学校不远,也必须到学校来参加晚自习。
也许是白天已经让学习搞得十分疲惫乏味,也许是人的生物钟本就不宜太长时间只做一桩事,大家都对晚自习产生了一种抵抗。但是在学校,特别是初中,老师的权威还没有多少学生敢去硬扛,一些隐秘的“破坏”便因此产生了。
第一种破坏方式,就是制造停电。让学校几个严肃的物理老师想不到的是,他们教授的简单的电学知识,竟被同学们活学活用得这么快:几个插班或者复读的同学首先开了头,他们在宿舍里找到两股照明的电线,不知用什么方法把线剪开,露出里面的铜丝,然后将两股铜丝搭接在一起,由于短路,学校唯一的电闸保险丝应声而断,等到某位值日的物理老师查明原因,换上新的保险丝,大半个小时便悄悄流走了。
有时候,这几个同学会在一个晚上重复这种操作两三次。过不了多久,我和尹红松、罗永中也加入了制造停电的队伍,我们的办法比他们的更简单、隐秘,也更有艺术性。我们选择的破坏地点就在尹红松住的教育办主任室,那是一个中间隔开的单间,只要他爸爸不在学校,晚自习将近开始的时候,我们就会不约而同地躲进去,在里面那间小房子里将电灯拉过来,拧下灯泡,再让灯座的卡口朝上,在里面摆上一枚硬币,另一个人猛地一拉开关,马上,全校都会一片漆黑。
我们如此频繁地制造停电,却从来没有被老师发现过,现在想来,除了参与其中的同学守口如瓶外,无意中知道内情的同学应该也是十分喜欢这样的事故发生,谁也没有想到去告密。而我们的老师,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唯唯喏喏的学生,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逃避晚上的自习。
另一种破坏方式,就是制造事端。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流传着有成精的老鼠存在,而且这个老鼠精是男的,总是在女生宿舍呆着,半夜三更才出来,看哪个女生顺眼,就跑过去亲热一番,甚至有好几个女同学,指着脸上某个部位说有被他啃咬的痕迹。
这件事不像停电,即使大家只是私下里小声地议论,但女生的尖叫和伤痕,终于还是惊动了老师和学校,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首先是安排女老师进女生宿舍值夜,前几天,明面上安静了许多,但在第三四个夜晚,老鼠精居然找上了那个女老师;看到事情严重,学校报告了当地公安部门,调查、侦察等手段弄了好一阵子,始终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鼠精沸沸扬扬闹了个把月销声匿迹,除了让大家胆战心惊之外,也多了一份调剂,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话题,甚至多了一个晚自习不用紧张地学习的理由。
其实,不仅仅是晚自习,整日里埋头学习,内容是那样的千篇一律,方式又是那样的枯燥乏味,我们又是那样的年轻好动,厌学情绪自然无处不在,有几个胆大的同学,便以自己的方式把这种情绪表现了出来。
比我们高一个或者两个年级有个同学,在花园中学算是知名人物,曾经离校出走十来天,而且连拐带骗拉上一个女同学同行。在归来后挨了父亲狠狠的一顿打,在接受学校调查时说了一段经典的话: “我最大的理想是做爸爸,可以想打谁就打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读书时就读一点,不想读书时就去玩……”
有位比我们小好几岁、当时还在读小学的孩子,他爸爸刚好是我们的老师,大家经常逗他玩。有一次期末考试,他的数学只得了60多分,他父亲生气地问他:“你怎么只得这么一点分?”他深入思考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回答:“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老师,他为什么只给我这么一点分……”
和我们同班的李同学,是某个老师的侄子,经常仿照课文里的样子写作文,有一次,老师出题“难忘的一件事”,他写的是自己在上学的路上,租了一台拖拉机,撞倒了一个老人,被语文老师王小刚当作笑话在班上念了一遍。他叔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你,怎么这么不懂世事,还叫什么李X,不如改名叫李煜算了。”以我当时的阅读范围和兴趣,也不知道这个李煜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平日里因成绩不理想而受大家白眼的同学,居然回答说:“李煜有什么不好,人家还是皇帝呢,不用读书也能写得一手好词好字……”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如果没有兴趣,再加上方式古板简单,每天除了听课就是做作业、做试卷,这书还要读上十年八年,无论是谁,厌学情绪都是必然,不疯掉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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