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等在山下。
我妈主动过来迎我,握着我的手说:“怎么脸色这么差?没睡好吗?”以前我以为她是真的关心我,在被她教训几次后,我学乖了。
我冲她笑笑。
她的眼珠一转,接着说:“小迟,大师说十周年日子特殊,这次你得从山下跪拜到山上。”
原来林蓉笑的是这个。
如果我对他们还有期待,或许我会照做。
可我现在只觉得好笑。
我绷着脸不肯。我妈的脸色沉了下来,痛心疾首:“小迟,你连为你弟弟祈福都不肯?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
我爸更是冷哼了声:“狼心狗肺的东西,怕是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在提醒我,该为林澈的死赎罪。
可我有什么罪?
以至于我要成为所有人泄愤的出口。
顾烟来到我身边,罕见地替我说了句:“爸妈,阿迟今天有点不舒服,要不......”
后面的话被林蓉打断了,林蓉的声音恶意满满:“一个大男人跪一下能怎么?顾烟,你该不会真的爱......”
“我没有!”
顾烟慌张地反驳。
众目睽睽,林蓉示意保镖上前,朝我的膝窝狠狠踢了一脚。
真疼。
我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匍匐在地。
“开始吧。”我妈说。
山里的清晨刚下过一场雨,石阶上都是湿的。
我俯身扣首,起身,如此往复,脸上、手上、衣服上沾满了泥水。
爸妈走得快,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林蓉和顾烟,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前面。“你还真信他不舒服?也不想想怎么偏巧就是今天不舒服呢?”
“顾烟,你该不会真的对阿澈没感情了吧?”
林蓉调侃。
“他怎么比得上阿澈?”
“我只是觉得这样一路嗑上去,有失体面。”
“体面?他要什么体面?他不接电话的时候为阿澈想过吗?”又是林蓉带着愤怒的质问。“可怜阿澈,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林蓉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
长时间的叩拜让我的膝盖发麻,手也不听使唤。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只不过上一次我是心甘情愿的。
林蓉高烧不退,总不见好,我拉着林澈来寺庙烧香。
听人说心诚才灵,我就学着那些老人从山脚一路跪上去。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和林澈从里到外被淋了个透。
后来,林澈受不了,撑伞先走上去了。
我坚持到最后,回家后,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全家都在照顾林澈,感叹他为姐姐一路跪拜的诚心。
到达山顶后,我终于被允许站着走进庙里。
颤颤巍巍地起身,胸口的痛感更加强烈。
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我抬手一擦,是鼻血。
顾烟最先发现,忙问我怎么了。
林蓉看过来,眸子里的担忧一闪而逝,开口已是嘲弄:“玩苦肉计玩上瘾了。”
一系列流程走完,已是中午。
就在我和顾烟走向车的时候,一群记者突然围了上来。8
“林先生,听闻您今日是一路跪上去的,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被闪光灯晃得眼晕,往前走不准备回应。
在对上林蓉讥诮的目光时我就知道,这群记者绝不是偶然来的。
他们不依不挠地追上来:“您弟弟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这个案件当时影响众大,无数人都在关注,作为他最亲近的家人,您为什么没接?”
“我们收到爆料,根据弟弟的电话录音,您对弟弟的死负有很大的责任,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一身泥水,狼狈地暴露在镜头里。
顾烟在我身边小声说:“求我,我就替你说句话。”
我看向她,她也深深地凝视着我,志在必得。
片刻后我笑了下,顿住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头说:
“深夜接不到电话不是很正常?”
“绑架这事,你们应该去问警察。”
“我和林澈不亲,如果不是他生前喜欢泡吧,和别人厮混,也不会被绑匪盯上。”
有人问:“您的意思是,您觉得您弟弟是咎由自取?您一点也不感到愧疚?”
我盯着他:“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凶手又不是我......”
“林迟!你在说什么胡话?!”林蓉拨开人群,狠狠推了我一把。
脚下虚浮,我瘫倒在地。
喉头一热,哇地吐出一口血。
她愣愣地看着我,面色苍白。
紧接着,一口又一口。
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我抹了抹唇角的血,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就是快死了。”
林蓉没好气地说:“装什么装?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可怜你吗?”
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林蓉的手机响了。
她接通后,表情从惊讶转向复杂,直直地看向我。
我知道,林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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