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向东逃走,纪覃仇和叶英撩起警戒线,挤出围观人群,准备以PINK酒吧为起点,一路向东,提取所有有可能拍到凶手影像的店面门头的监控视频。
“英姐,”纪覃仇脚步停顿,“咱们做个简单的小实验。”
“嗯?”
眼下,整条十子归路上还在营业的店面,里头的客人加上服务员就跟那农村白事请人唱戏时,村民恨不能拖家带口地去凑热闹一般,摩肩接踵赶赴案发现场,压力全部给到保护现场的民警同志。
纪覃仇和叶英找到一处僻静地,纪覃仇面对叶英自我介绍,“我身高1米83,扮作凶手,英姐你1米7?扮成受害人可以吗?”
“加上鞋跟1米73,正好和报案人口中的死者身高相近。来吧。”
两人摆开架势,“这里面有两种可能,我们先尝试第一种。”纪覃仇抽出口袋里的钢笔,边说边做出相应动作,“起先,我手持匕首正面面对你,意图对你实施伤害。”叶英背抵墙面,十分惊恐,努力和纪覃仇拉开距离,“突然,报案人出现!我猛然回身,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我的存在,于是我把整个身体转向他,想要杀人灭口——”趁此机会,叶英冲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步行街拔腿就跑,并装作高呼的模样低声喊,“救命——”
跑出两米多,叶英刹停脚步,转过身,答案已摆在眼前,“报案人出现的时候,死者都没有察觉凶手对他的杀意,极有可能凶手手中的匕首不是当着死者的面掏出来的。”
纪覃仇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叶英回来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一种可能,我们试试?”
两人再次面对面,“我们正在谈话,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我借机转身,”纪覃仇回过头,“掏出匕首,正巧报案人出现,我被吓得定在原地,内心挣扎还要不要继续,就在这时,报案人偏头看到我,吓了我一跳,我在估量,如果继续推进谋杀计划,那么这次必须要死两个人,一个是我身后的你,一个是撞破我阴谋的目击者,我无法断定他是否注意到我的某项特征,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趁你不备,对你疯狂发起攻击!”纪覃仇紧握钢笔连连捅刺叶英腹部,叶英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向纪覃仇身后的“目击者”求助,“救命……”紧接着求生本能占据意识上风,她极力推开凶手,忍痛朝着人来人往的对面奔逃,一不小心,脚尖绊住台阶扑倒在地,纪覃仇追上来对着她的背部继续补刀,几秒钟后,两人停下动作,齐齐看向“目击者”,“他应该已经跑去喊人了。”
两人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过程中我们哪里出现问题了吗?为什么和报案人口中描述的情形不符?”叶英不解。
“最不符合常理的是无论我是否是当着你的面掏出匕首,在我没有动手前出现一个目击者,我最正常的反应不该是及时收手?就算出于某种原因,我今晚必须杀害死者,难道不能等目击者小解完毕离开后再动手?”
“这样看起来凶手的反应和死者的反应都不太正常啊……”叶英绞着手指思索,抬头看到有人陆续开车离去,忙不迭催促纪覃仇,“我们还是先去调监控,顺便做个简单的走访调查,赶紧的吧,现场就一滩血,留不住看客的,再耗下去人都走光了。”
近些年我国的扫黑除恶行动卓有成效,警察要求调取监控,大众十有八九都是积极配合的,从PINK酒吧店长手中接过TF卡,纪覃仇的目光穿过舞池刺向酒吧深处,靠近店长,低沉到有些暧昧不清地说,“把女孩们都叫进来吧,后面巷子里都是些醉汉和等着捡尸的家伙。”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店长再想装听不懂就有些不礼貌了,有心假笑讨好,嘴角咧出天去,比哭还难看,“警察同志有什么想问的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一起共事也有三年了,叶英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纪覃仇不那么婉转的油滑手段,默默掏出笔记本听他问店长,“店里有工作人员不老实、团伙欺客的吗?”
“这自然……就那么两三个,不过已经被我开除了!我们虽然是开酒吧的,但赚钱的路子绝对正!现在社会风气这么好,老板经常嘱咐‘不该碰的东西不能碰,谁碰谁滚蛋!’所以咱们全是靠回头客吃饭的,不敢轻易得罪。”
纪覃仇听懂了,点点头,“名字。”
“孙长宇、汤文山、卓安奇,都是真名!联系方式我这也有!”
店长调出通讯录奉上手机递给叶英,叶英趴在前台记录的同时,纪覃仇又问,“他们大体上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咱们明心区不是有所经贸大学吗,离这儿不远,十几公里路程,经常有在校大学生过来耍,男的好说,女生嘛,头几次来难免紧张害羞,有的姑娘在PAD上点个单手指都直打哆嗦,孙长宇他们就专盯这种女生,尤其汤文山,长着一张前几年流行的韩国男团脸,迷晕了不少小姑娘,尤其喝了酒,脑子迷糊,稀里糊涂就被人带走了,仨人跟亲兄弟似的,干啥都一块,您明白吧?每当类似这种情况发生之后,那些小姑娘就不会再来了。”
“明白了。”
叶英记下三人的手机号码,又添加了店长的微信,让店长把三人的微信名片推送给她。走出PINK酒吧,纪覃仇和叶英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店长粉饰过的几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叹息一声,心头多了几分沉重,
“你有他们三个人的照片吗?”
“我找找啊。”
店长忙不迭在手机相册里翻找,不多时,“有了!但是……视频行吗警察同志?前阵子店里聚餐的时候拍的,他们三个都在。”
“我看。”
店长把手机递给纪覃仇,自己凑上去,他离得有些近了,纪覃仇不自在地搓了搓后梗脖子,点击视频播放。
视频拍摄地就是就把,一群人占据了一排卡座,酒台上摆满烧烤和酒水,店长明显喝大了,穿着鞋踩在沙发上,“来,帅哥美女,拍个合影!”
众人纷纷对着镜头比耶、跳起来舞动腰肢、举起酒瓶高声欢呼……
“这个,瘦柴瘦柴的,”店长指着一个看起来比女孩还要纤细的年轻男人说,“就是汤文山。”
“诶诶,这里暂停一下,对,这个四方脸、塌鼻梁的就是孙长宇。”
“这个,胖乎乎的叫卓安奇。”
“发我们一份吧。”
“好嘞。”
店长把视频推送给了叶英。
话问得差不多了,纪覃仇和叶英起身,正要赶去下一家,店长追出来,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说,
“刚才忘了交代,汤文山有个女朋友叫桐桐,原先也是我们店的服务员,因为性子太急、泼了客人一身酒水被我开除了,你们要是联系不上他们三个,找桐桐准没错,她跟汤文山同居。我把她微信推给叶警官?”
得到桐桐的微信名片后,叶英走在纪覃仇身旁,“为什么你一进去就问有没有团伙欺客啊?这跟团伙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多人作案?”
纪覃仇摇摇头,“我所能想到的留下目击者的唯一原因就是向外界传递信息,这信息有可能是传给警方的,也有可能是向某些人表明其坚定的立场。杀鸡儆猴,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但……受害人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
十子归路长越五公里,光是夜场就铺了三公里,两人调取监控外加走访调查,其间再遇到一些小阻力,等从最后一家店走出来时,天色早已大亮,红彤彤的日光泼洒下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如同肥皂泡般轻轻破开,留下的只剩熄灭后蒙尘的灯管、描摹着女性身体曲线的生锈的铁丝、烟头避孕套大小便……一切都丑陋到令人作呕。
这时,纪覃仇猝然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忘了!”
“什么?”叶英用手背蹭了蹭脸,她现在难受得很,脸上像糊了层油膜。
“走!”纪覃仇大步向岸边走去,“凶手如果真的是想和某些人传递信息,那么他在PINK酒吧正对面作案就不是偶然!店老板刚才发给你的那段视频,让目击者辨认!”
“对,就是他!”张天罡指着屏幕上的汤文山,十分笃定。
“你确定?这么多人,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认脸我是认不出来,但我认得这个纹身!”张天罡从叶英手上接过手机,放大视频画面,把汤文山的手背放大到极限,“准备错!这条锦鲤颜色鲜艳,尤其在晚上特别明显,当时我跪在地上看得清清楚楚!”
叶英看着纪覃仇的脸色,徐良才走了过来。
“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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