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第一期黑板报不久,我又从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李允照手中领到了一个新任务——刻钢板。
仍然是放学以后,仍然是在只剩下几个住校生的教室,我拿起了李老师借来的工具,开始在课桌上比划着、思索着、准备着。
这一次的内容倒不用我操心,李老师给了我一沓习题,告诉我将它们照抄上去就行了,并特意叮嘱每一道习题间要离一些空隙用来答题。
不过,刻钢板对于我来说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偶尔看到爸爸或别的老师刻过一次两次,也只是不经意地剽上几眼,并没有仔细地研究整个过程。这次轮到自己来做,我默默地想了好一阵子,才按自己的想象开始动手。
首先,我学着记忆里老师们刻钢板的样子,把一块镶在黄色木框中间的钢板小心地摆在课桌上,让那中间宽两寸长五六寸的“钢板”位于课桌的正中央。接着,从一个硬纸圆筒里拿出蜡纸,轻轻地放在钢板上面。由于蜡纸平时是卷着保管的,刚放上去的时候纸头老是卷卷的不肯服帖,我心急地用力往上部一摊,却在蜡纸上弄出了深深的痕迹,这一张就报废了;迟疑了一会,我才想出解决的办法,用一本较厚的课本压在蜡纸的上部,它就再也不捣蛋了。
我开始在蜡纸上抄起习题来。
基本的技巧我多少有点印象,就是把要抄写内容的那部分蜡纸蒙在钢板的部位,然后用一支铁芯的笔刻写。可我毕竟是第一次在蜡纸上刻写,力度掌握得很不好,起初是生怕写得太轻印不出来,总是重重地刻划;等发现蜡纸几乎被我刻破了之后,又矫枉过正,因害怕划伤蜡纸而用力太轻,写的东西仿佛飘浮在纸上;而且由于刻意放小力气,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字与字之间经常出现一些蛇足般的连笔痕迹。
一直都是在作业本的格子里规规矩矩写字的我,面对这没有线条和方格的蜡纸,写出来的字,每一行都是头重脚轻往上翘起,字的大小,行的间距,怎么也做不到整齐划一,看起来就像池塘里到处乱爬的蝌蚪,没一个人样。
过了好一会,我才拍着自己的脑袋后悔:其实蜡纸上印着许多的小方格,虽然这些方格有点小,但完全可以把两行格子当作一行来书写,字体大小也好把握,每个汉字占两格,每个数字占一格就是很好的搭配。好在有了第一次报废蜡纸的教训,我干脆把这一张蜡纸当成试验品,把刻写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想法都试了一遍,从中寻找自认为最佳的作法。
慢慢找到了刻写的技巧以后,半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正儿八经地铺开一张簇新的蜡纸。吸取了上次出黑板报的教训,我提前在试验蜡纸上规划了每一道习题的大致位置,并用铁笔在上面做了明显的记号,再动手照搬到正式的蜡纸上来。
有了前面这些试验做基础,这一回做起来倒是顺风顺水,我也顾不得刻写出来的字是不是达到了美观的水平,反正整齐和清晰是基本上没问题了,力度也基本一致。虽然手指头因为长时间紧张和用力有点酸痛、发白,我还是坚持着,直到整张蜡纸上刻满了李老师指定的二十道习题。
刻好了蜡纸,这项工作并没有真正的完结,还必须用裁好的白纸把它油印五六十份,明天好发给班上的同学们。
就在我拿着刻好的蜡纸准备去学校油印室的时候,一直围在旁边看着我刻写的尹红松和罗永中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我忙了好一阵子,确实有点累了,想到这项工作不是太难,再说大家都是同学,谁做都一样,便把蜡纸给了他们。他们才走出教室,对油印这活儿感到好奇的我,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向油印室走去。
管油印室的兰碧芳老师很爽快地打开了门,又粗略地对跃跃欲试的尹红松和罗永中指点了一下油印的步骤和注意事项,就把整个油印室都交给了我们这帮孩子。
油印的第一步,是要把蜡纸装到油印机上,其实装蜡纸的地方和蜡纸的大小基本上是一个规格,只需要注意让蜡纸的正面贴近机器就行,而且机器最上方有一个凹槽,把蜡纸放正,用一根专门的小铁杆沿着凹槽压进去,基本上就算固定好了,再把机器四周与蜡纸接触处的活动卡扣扣紧就完全紧固好了。
老师们油印时的习惯做法,在卡好铁杆后会用油印磙子沾上油墨先印一回,然而再固定周围的卡扣,这样操作,可以让蜡纸更平整地贴在机器上,避免固定了四周后中间起皱的麻烦;但我们是第一次操作,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油印出来才发现习题纸上有不少皱纹,让兴致勃勃的大家郁闷了好一阵子,直到第三次油印才改变过来。
装好了蜡纸,又把事先裁好的几十张十六开白纸装好,大家开始调油墨。我们不知道该要多少份量,便本着宁多不少的原则,从墨盒里挑出一大团放在旁边比机体稍大的方形盒子里,用油印磙子压在上面滚了好几个来回。
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大家公推大力士罗永中拿起磙子,尹红松把印模按下和白纸紧密接触好,隔着那一层纱网和蜡纸,罗永中滚出了大家想像的希望。
掀开印模,看到第一页白纸上黑乎乎的一片,大家的心都像倒进了一盆凉水,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油墨沾多了,力气也用大了,”我抢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大家左思右想,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便按我的想法进行改进:油墨沾多了,那就再挑一些放回墨盒里去,沾油墨的时候再把磙子在没放油墨的地方滚动几次;力气用大了更好办,让大力士小点心就是。
改进之后,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这回好多了,虽然还是显得有点黑糊糊的,但字迹已经能够勉强认出来了,可如果就这样发给同学,恐怕还交不了差。
这回尹红松抢了风头,他说:“我记得老师们油印试卷,前面几张都是试验品,印到第五六张才会慢慢好起来。”
按他的说法,我们又印了几张,确实一张比一张清晰。
等到习题印好,不知不觉之间,外面教室里已经亮起了电灯,我们三个人的手上,也都沾上了不少油墨,即使是大力士罗永中,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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